季湘倏然笑了。
“你笑什么!”祝紫侑咆哮着。
“楚盈是笑祝姑娘至今仍在自欺欺人。”季湘压平唇角敛去笑意,她一针见血道,“祝大人究竟在为何人效力想必祝姑娘心知肚明。祝姑娘当真以为祝大人的死仅仅是因那日在监察司动用私刑吗?”
祝紫侑掌心发颤,季湘的话她又怎会没有想过?她彼时方落选,皇后便急不可耐的将阿爹这枚棋子给舍弃,她明白的,她一直都明白,那日监察司的一切本就在皇后的计划之内。
她憎恶皇后,憎恶何氏,憎恶他们轻而易举的决定自己的人生。
她憎恶皇宫,憎恶皇帝,若非祝禹苦苦哀求她又怎愿将自己的余生囚于那深宫?嫁给这大熵最尊贵之人又如何?她还指望能在何如萱的眼皮子底下博得那人片刻的温存吗?
她甚至憎恶祝禹,是他亲手将自己推入了深渊,亦是他掐灭了阿娘的最后一丝希望,让她撞柱而亡。
蚍蜉终是蚍蜉,又怎能妄想撼树?她清楚自己动不了何氏,便只能任由皇后操控将目标转向这大熵无权无势的三殿下楚盈。何如萱答应过她的,只要她将楚盈杀了,阿弟阿妹余生便能衣食无忧,他们不会再过那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祝紫侑后退半步矢口否认,“住口!楚盈,你莫要再狡辩了!家父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家父便不是你杀了亦是因你而死!你该死!你该死!我要杀了你,我要替阿爹报仇!”
她是祝府的大小姐,是阿爹阿娘的长女,亦是阿弟阿妹在这世上仅剩的依靠了。不论如何她今日都要杀了楚盈。似乎唯有亲手杀了她,祝紫侑悲痛枯死的心方能重新跳动。
她厉声扬起短刃,季湘攥住她的手腕冷声道,“祝紫侑,你可知谋害皇嗣是何罪!父皇当日放过你祝府众人便是念在你那年幼的阿弟阿妹的份上,你如今这般行径可是不识好歹妄图将他们的命也给断送了去?”
“你还未明白吗!何氏的话若是可信,你阿爹彼时便不会死!”季湘吃力地甩开她的手紧紧攥住桌角支撑身体。她肩头的伤口被拉扯开,渗出的血与她的衣衫黏合在了一起,颜色愈发暗沉。烛光下的她额鬓滚汗,唇瓣不知何时已由白转紫。
季湘深知自己若再得不到解药这毒便会要了她的命!她胸脯剧烈起伏,“你阿弟阿妹是无辜的,祝紫侑,何氏从一开始便没想给你祝府留活路,你而今最后的价值便是杀了我。待我死后你祝府这枚棋子便彻底没了用。我便是再不受宠亦是这大熵三殿下,你以为你在杀了我之后何氏会放心让你等带着这谋害皇嗣的秘辛残活于世吗?”
祝紫侑手中短刃坠地,她惶恐的瞪大了双眸。
季湘咬牙,“祝紫侑,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把解药给我,今日的一切我可当从未发生,你我亦不曾见过。”
祝紫侑犹豫不决。
“小姐莫要听信楚盈谗言!”一道黑影逼近,是彼时与祝紫侑同行的家丁,他遏制住祝紫侑作势掏药瓶的手,“小姐莫要忘了大人与夫人是因何惨死的!三殿下必须得除!”他眸中杀意尽显。
季湘只觉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她难以压制的吐出一口黑血昏昏欲坠。
二楼注视着一切的仇翎再等不下去,她掏出腰后筒管拉响。一缕火光炸开了屋顶窜天而去。林中察觉到异样正往回赶的贸笠抬眸一怔,随即背紧背上人加快步子。静候多时的暗卫闻声跃入。
仇翎纵身跳下楼疾步扶住季湘。
堂内霎时刀光剑影。家丁大骇,他仓惶后退,随即不死心地握刀砍向季湘,仇翎拾腿而去,家丁凌空被踹出了数米撞在了一根梁木上,他口吐鲜血,眨眼便咽了气。
重伤的黑衣人拽住了祝紫侑,“我等不是他们的对手!小姐快撤!”他话落胸口便被长剑贯穿。一口血径直喷向祝紫侑,她双眸颤栗,奋力拉扯试图抽回手,那黑衣人却死死攥着,直到坠地亦不愿合眼。
周遭黑衣人尽亡,唯余祝紫侑。她未料到楚盈背后竟有高手护身,是她低估了楚盈,不!是皇后瞒骗了她!祝紫侑满脸是血,她彻底崩溃,仰头痛哭,“何如萱!你骗了我!骗了我!”
暗卫握剑指向了祝紫侑的脖颈,祝紫侑颠笑起来,“杀了我!杀了我吧!”她只觉这一刻好生的疲累,她好似终于明白阿娘撞柱那日的感受了。她想,她若是死了便能再见到阿娘,便能解脱了吧。
她双眸淌泪,泪水混着血坠下,她无力低喃:蝶儿辉儿,是阿姐的错,是阿姐轻信了何氏,阿姐未能护好你们,阿姐对不起你们……
暗卫双眸嗜血,他剑尖直逼。季湘拽了拽仇翎的袖口,仇翎会意,她出声制止,“且慢!祝紫侑,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