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一阵缓过神来,他气愤地冲进温雪的寝房,“温雪,你好大的胆子,趁着本殿下不在府中,竟敢偷偷悬梁?”
温雪似又被他吓到,一语不发地掉下泪来。
容适怔忡一瞬。
他……有这般吓人?
他努力控制语气,小声了些对身边下人道:“往后,将府上所有的梁都给我封死。”
此后,他更加守在了温雪身边,看着她,并将自己过去在宫中养大的雪球放进了她府里。
虽说,他不想让她把心思放在其他人,包括猫上,但他更希望他不在时,她能不那么孤单,能好起来。
温雪看着雪球,果然眼中有了些色彩,“它叫什么?”
“叫雪球。”
“哦?和我很像的名字呢。”
她看起来兴致高了一些。
有了雪球陪着温雪后,她的精神状况似乎便好了许多。至少不再会突然陷入沉思,突然掉下眼泪,突然想起什么郁郁寡欢。
逐渐恢复了一些过去的灵动与活泼。
她温声解释:“殿下,我落水后总有些神志不清,有时会忘却一些事……但现下已然意识清明了。”
原来是这般……怪不得她有时候会有些奇怪。
“那如今,你还想死吗?”若是,那不如全都忘了好。
温雪不答。
容适又想出口威胁她不许寻死,她突然开口了:“我这命是殿下给的,不会轻易寻死了。”
容适将信将疑,让太医反反复复查了她的身体,才确认她除了身子因落下了病根,极其虚弱以外,其他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直到满一年孝期那日,他和温雪说:“温雪,做我的太子妃。”
她却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我一个罪臣之女,实在不堪成为殿下的太子妃,还望殿下放过我。”
“你说的放过你,是让你自己去寻死觅活?”他阴沉着脸讽道。
“殿下,我已说过,我的性命是殿下给的,不会自己寻死了,殿下想如何处置我都行,但我是罪臣之女,担不起太子妃的名号。”
“罪臣之女又如何,你当我会在意此事?总之,你已是我认定的太子妃。”
温雪垂下眼眸,她的眼底冰冷,失去了对一切的渴望,对他这样说,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连一丝丝期望都无。
容适压下心中失望,转身离去。
他登基为帝前,再次提出要温雪做他的皇后,没想到这一次,温雪一口应下了。
还未来得及欣喜,温雪就道:“好,温雪这条命是太子殿下给的,温雪无以为报,往后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无论殿下想要我的身子还是身份,您都尽管拿去。”
这女人……!她便从未有过一刻觉得,自己是真心对她的吗?
他沉默了半晌,无言以对,冷哼一声出了寝门。
朝中重臣自是不同意他立一个罪臣之女为后,他只好以一些强硬手段让这些臣子闭嘴,从此再也无人胆敢非议温雪。
册封大殿那日,也是他们大婚之时,温雪上了妆后的模样,遮掉了她的病容,精致美丽。
然而,新婚夜,他推开寝房的大门时,她正对着镜子,拿起了一把剪刀。
容适瞳孔猛地一缩,冲上前去将那剪刀夺走,愤怒地丢出门外。
那剪刀直接扎在了院中的草地上。
“温雪,你还真是惯会骗人,我告诉你,你的身子你的人都是我的,无人可以动,包括你自己。”
他是指尖掐着温雪的脸说这话的,并没有用力,却好像是吓得她眼角都渗出了眼泪。
很好,她怕了,就不会反抗了。他悻悻地松了手,转身离去。
大婚夜,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是狂喜。
至少今夜过后,她就是他的妻子了。
只是这合欢之礼……太医说过,她身子骨格外虚弱,不适合太猛烈的运动。于是他与她行房之时,虽做足了功课,但还是有些别扭。
一来是没实践过,二来是怕伤了她的身子。
不过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便很快掌握了诀窍。
只是她身子实在是太弱了,太医不让他多折腾,夜夜伴在她身边睡觉,却是难熬得很。
日日夜夜相守相伴,他恍惚间,竟然真的觉得他们如同一堆恩爱夫妻一般了。
如果不是温雪总是冷言冷语地提醒他的话:
“臣妾的命,是皇上给的,自然是想如何便如何。”
“皇上若想让臣妾做这笼中鸟,那臣妾便做了,皇上高兴便行。”
“……”
她终究对自己生不出半分情意来。
如何才能让她爱他?他不知道,也捉摸不透。
他也试着松开自己的手,她说她想去外面的世界散散心,于是他放她出宫,可就是她唯一一次出宫,又传来了下人的急报。
“皇上,皇后娘娘出宫后说要去祭祖,路过一河流时见一孩童落水,便跳河救那孩童,险些被冲走了……好在人都救上来了。”
听闻她没事,容适这才放下担忧,转而怒地将玉玺也给摔了。
待见到温雪湿着身子回来,他才收了气愤,板着脸道:“让你出宫,是让你去做菩萨的?”
温雪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皇上尽管罚臣妾便是,禁足还是抄书,臣妾都愿受着。”
容适气不打一处来,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怒极反笑,“那从此,你便别再出宫了。”
温雪乖巧垂眸,眼神空洞得像什么都无所谓的破布娃娃,“是。”
即便在自己身边待了这么久,她果然还是对自己生不出情意与眷恋,所以才能豁出命去,半点求生的欲望也无,像一块没什么情绪的木头。
他顿时心脏一阵抽痛,不明白为何他们会变成这样,想说的话说不出口,想要的回应从来听不到。
年年岁岁,逐渐变得词不达意,言不由衷。
“温雪……温雪!”
无尽的怨气涌上心头,他猛然睁开眼来。
映入眼帘的,却是穿得清凉的温雪,此刻正餍足地躺在他怀里,阖着眼蹭了蹭,娇嗔地应了一声:
“子安,睡觉啦……”
看见身侧的女人,容适大脑宕机了片刻,所有的记忆猛地一起涌入脑海,与上一世的记忆打架。
一边是她对自己冷言冷语,恭敬疏离。
一边是她对自己含情脉脉,声声娇脆。
然而后者涌出的画面情绪,尽是自己又不是自己。这两年来的种种,与她缠绵悱恻的画面,悉数在脑海中闪过。
他眼底里闪过茫然,心中升起了一阵一阵的不甘与酸涩。这些情绪,如同冒泡似的一个个升腾而起,逐渐沸腾。
她居然……
也能对自己这么好?
原来,她不是对谁都倔强、有韧劲,她是可以想对谁好时,便可以将人宠上了天,不想对谁好时,她便可以毫不在意、视若无睹、无比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