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盒子重新盖上,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苏槐序,你在市集那一出,是故、意、说给杨大人听的?”
“杨清彦府上有制酥点的好手,没想到还真能做出来。”苏槐序解释地有些不耐烦,躲不过去便干脆收了扇子,正色道,“他们能拿碧玺威胁我医人,我却不能提要求了么?”
提要求本应是够分量、与人命相等的筹码,一道点心算是怎么回事?
荀子卿哭笑不得,瞪了他一会儿,仍是冷声:“刚替你喝了那碗汤,这点心留着你自己吃罢。”
“子卿哪里话?这不过一块饼,那市集的酥山可比这大多了。”苏槐序展了扇子烦躁地扇了几下,企图扇掉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柏文松听不出所以然,犹豫着仍是选择插嘴:“敢问师兄,市集发生何事?”
苏槐序终于等到他救场,忙打开话匣将市集的小偷供出来。
柏师弟听了面露了然:“原是他。我来了不过半月,这孩子我虽未见过,但有耳闻。他没有亲人偷摸惯了,眼下安镇家家户户防着他,但愿以后你们再也遇不上。”
苏槐序想起傅南便有些说不出的狐疑生在心底,不愿细讲便又问:“那野兽呢?”
“啊,据说伤过路人,也只是据说。”
“没人见着?”
“还未抓获,听杨大人说请了附近的打手猎户,这几天围捕归案,白日出行应是无妨。”
“这样……那劳烦柏师弟详细说说那吴家老爷的情况。”苏槐序瞄了眼耐心等待的荀子卿,终于挑了个学医人的话题。
柏文松多年行医济世救人,对于医病一丝不苟,听罢立刻严肃正坐,将病患病情一一道来。
荀子卿不便插话,枯坐无聊又揭开藤盒盖子往里看,冷淡许久的面上终于浮现一丝微笑,寻了桌上的小调羹攥进手里。
苏槐序铁了心糊弄过此事,借着与柏师弟多年未见又聊了许多,直到入夜深了才借客房安置。
柏文松早在人未到时就将主院腾了出来,收拾妥当狼藉杯盏,便自行睡到偏屋去。
一路马车颠簸,苏槐序几天没怎么睡好,洗漱后困得睁不开双眼,听荀子卿问起苏漓和杨清彦的底细也答得含含糊糊,摸到脖子骗一个带着酥点香的甜吻,便欣然钻进被子。
荀子卿才解了发冠,转身万花已经睡熟,看他真的困倦不忍再叫他,轻手轻脚越过去,在他换下叠好的衣物找到瓷瓶,打开数了两遍数目,这才放心地塞回去。
苏槐序在梦里翻了个身,继续睡得毫无知觉。
往日苏万花不爱下山,三次有两次推诿,谁知搬离镜湖村就一脚踏进安镇的龙潭虎穴,若非事关性命的药材和村人的安危,荀子卿真想调头回去。
青庐已不再,苏槐序临走时托叶芜菁平铲平山间屋舍,说是不破不立茶庄再建。
眼下两兄弟不睦,柏师弟还算可靠,吴家有病患,山间有野兽,曾找麻烦的刺客会不会跟着出现,白日遇到的小混混拿了铜钱不知有没有填饱肚子,不知要耽搁多久才能去到茶庄……
荀子卿理不清头绪,整晚辗转睡得不踏实,天明便欲起身,谁知才撑着要坐起便给枕边人一把抱住。
“别走。”苏槐序闭着眼睛,将他摁回温暖的被窝,环住他的腰嘟囔,“天冷,再睡一个时辰。”
荀子卿习惯了苏槐序花样百出的赖床借口,看了眼窗外的阳光明媚,立刻扯开他的手:“不早了,你还记不记得同你柏师弟约好,今日要登门造访吴宅?”
“不去了,让那吴老头病死吧。”苏槐序仍然不愿睁眼,换了只手抱住他。
“不要胡说。”荀子卿睡意全消,挣扎着坐起来,又被苏槐序抱住腿。
“荀道长好生无情,昨日与我共枕而眠,今日便要舍我而去、始乱终弃。”苏槐序不肯放他走,闭眼蹙眉说得真像那么回事。
“你……”荀子卿被他呛得微红了脸,忙推了推,“阿澈,别闹。”
苏槐序已然醒了,闻言挣开双眸,望着他窘迫的模样不忍再捉弄,只得放开他委屈地坐起来:“哎、大清早不能与子卿共处,还要去看一个快死的老头子,人生何苦。”
“杨府拜帖只递了你与柏师弟的,我不便陪同。”荀子卿起身,不忘宽慰道,“我早些回来,等你的消息。”
“怎么,你要出去?”苏槐序顺了把鬓角散发,跟着坐起来,惺忪的睡眼霎时警觉。
“昨日柏师弟给了张图不甚详细,我便打算出门看看地形和情况,不会走远。”荀子卿说着,系衣带的手顿了顿,转身看他,“我不去矿里,你且安心。”
苏槐序得了保证朝他报以微笑,赖在床铺里看人梳洗,而后慢吞吞地去桌边倒了杯茶边喝边想事。看荀子卿按了发冠、拿了剑要出门,才从身后叫住:“子卿,昨日我见有人卖铜手炉,你若见着就买一个回来。”
“好,什么地方?”荀子卿满口答应。
“在市集往南的角落。”苏槐序报出位置,凑过去握了握他的手,笑道,“早去早回,我的好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