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人救女,打不赢也可引人注目,难不成打赢了他要带人回去?”苏槐序用扇尖指了指后头亦步亦趋紧张兮兮跟着的姑娘,摇头,“现在你帮佐师侄赢下这场,祭典客栈皆满,咱们能把她扔了么?”
庙会第一天散的晚,眼下已是夜深,那姑娘闻言抬头,抓着头巾露出哀求的目光。
“啊?!”佐星野恍然大悟,更自责了,“对不起师叔,我惹麻烦了。”
“明天再商量。”荀子卿看了看天色,朝万花提议道,“不如取了物件,接师叔回去?”
苏槐序点点头,一行人即刻绕道赌楼,拖出个喝得不省人事的楚潇。楚道长斗笠不翼而飞,钱袋更是不知所踪,惹得一向话少的荀子卿也忍不住数落几句。
可惜楚潇一句都没有听见,红着脸目光迷离地穿过天际,不知道盯着什么,看得如痴如醉。
几人回到茶庄已是半夜三更,柏文松披了衣裳相迎,目瞪口呆地看他们带了个姑娘回来,听说楚潇把钱输了精光,而苏槐序写了张十金的借据差点背过气。
楚潇给佐星野背着,被一路送回卧房,柏文松问他什么他都摇头,只嘴里嘟囔着说胡话,哼哼唧唧地同林间夜莺鸟啼混在一处。
那姑娘吓坏了,苍白着一张小脸,也答不上什么。柏文松无他法,把新来的管事叫起来给姑娘安排临时住处,又去厨房吩咐烧些宵夜送到各处,最后攥着那张借据没精打采地坐在厅里。他看苏槐序笑眯眯地过来,便哭丧着脸道:
“师兄,这可怎么办啊?茶庄一年收成都不够抵,何况他们是急着要的。”
苏槐序将一个木牌放到垂头丧气的他手里:“去藏剑山庄开的钱庄取。”
“你叫我几天里怎么……嗯?”柏文松没明白,“取什么?”
“这牌子可取一百金。”苏槐序道。
柏文松两眼放光:“真的啊?!”
“其余存了不用拿回来,牌子你收着,随取随用。”苏槐序又道。
柏文松感激涕淋,捧着牌子就差跪下了:“谢谢师兄!”
苏槐序笑着应了声,完全没有害人不浅的自觉。
“不过,师兄……你们是怎么惹上水贼的?”柏文松感觉自己没跟下山错过了太多,“还有那个姑娘……非亲非故的,怎么办才好?”
“有她在,和你攀亲说故的大婶可不就消停了?”苏槐序揶揄一声,在柏文松无奈的眼神里沉下脸。
倘若不是她,哪怕擂台拳脚无眼闹出人命,他们也未必会关注,关注了也未必会插手。如此行侠仗义正对了才下山的佐星野胃口,也不知是做好事,还是鸿门擂。
“你们这是给我送了什么宵夜?”柏文松交谈几句就想继续善后,谁知楚潇醉醺醺的出现在前厅,一左一右拍上两个万花的肩,“难吃!”
“楚道长,那是送去给你解酒的,味道自然……”柏文松意图解释。
楚潇俨然没有醒酒,双眼红彤彤的没什么焦距,干脆攥了他肩头提起来:“走走走,我给你们做!”
万花面面相觑,跟着来的佐星野朝他们比手势,意在千万让着楚潇。荀子卿立在园门口,等苏槐序跟上来便与他比肩:“楚师叔喝多了,不肯就寝。”
苏槐序莞尔:“他没喝多也爱胡来。”说着牵了他的手,在饭堂寻了案几坐下。
荀子卿远看楚潇围着围裙像模像样开始熬粥,叹息道:“我师父在的时候还是能管束一二的,过阵子我稍信去,顺托他替星野看看功课。我不习紫霞功,很多地方指导不了,搁在师叔这里也习得不够,我师父心法双修,虽不算专精也能帮上忙。”
佐星野惹了麻烦,恹恹地趴在那里不说话,听荀子卿点自己名,忙坐正:“荀师叔,你不要赶我走。”
荀子卿摇了摇头:“星野,良才堪用才是正途。”
“那……我到底还差多少?”佐星野听说自己还算是个良才,愣愣地问。
一旁的苏槐序笑出声,指头敲了敲桌边:“若是心法习至精妙,那样的水贼,你一人对付十七八个,不成问题。”
“真的啊?”佐星野眸子都亮了。
苏槐序一本正经:“真的啊。”
荀子卿轻咳一声,拉了把苏槐序的衣角,轻道:“七八个尚可,十七八个,怕是要十多年?”
可对着兴奋又期待的佐星野,谁都没有戳穿,而是转而聊起了今日见闻。言谈间楚潇慢悠悠熬的粥上桌了,掺了红豆撒了白糖,除了汤色发灰,居然像模像样。
楚潇自己先盛了一碗,呼噜呼噜喝下去,站起来倚在门边催他们。
荀子卿谢过师叔,拾起勺子尝了一下,饶是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作风,仍是一口下去就捂了嘴。
佐星野没忍住,直接“呜呜”地冲出了饭堂。
苏槐序好奇地吃了一口,本以为会尝到五味俱全的怪粥,谁知是一股浓烈的苦味直冲天灵,亏得红豆和白糖,他一介万花才没有把堪比苦药的粥直接吐了。
不仅苏槐序,柏文松也吃得目瞪口呆,两人互换一下眼色,几乎异口同声:
“楚师叔,这是谁教你做的?”
“楚道长,这是谁教你做的?”
楚潇瞪圆了眼睛,不满道:“谁教?我就不能自己会?!清热解毒,厉害吧?”
楚潇打了个饱嗝目光已不复迷离,多半已经醒了酒。苏槐序望进浅灰的粥底,搅动勺子,微笑起来:“的确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