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应声倒地,傅厌辞收回佩刀,放开乐绮眠。
傅厌辞道:“你的手。”
乐绮眠还在他赶来的震惊中无法回神,低头一看,手中攥着一段衣袖,这才松开,退后半步。
很奇怪。
傅厌辞反应冷淡,似乎只是路过此地,顺道杀了闻家军,乐绮眠的心情却放松下来,萌生一个奇妙的念头:似乎只要傅厌辞在,她就能暂时安全。
乐绮眠斟酌片晌,还是开口:“殿下怎么有空回舱室?”
闻仲达不可能给龙神卫喘息的机会,按她的猜测,傅厌辞就算不在船头,也该待在郡王房中。
傅厌辞语气疏离:“郡王要你活着受审。”
那你还真是听话。
乐绮眠心道,且不说她能不能活着受审,郡王能否活到下船,都是未知数。
傅厌辞仿佛听到她的心声,说:“安静待在舱室,你还有活到下船的机会。”
言下之意,郡王不想她死,但如果她自找麻烦,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乐绮眠却笑笑,很高兴似的:“殿下救我于水火,我谢殿下还来不及,怎么会给殿下添麻烦?”
当然,因为她就是麻烦本身,还能怎么添麻烦?
傅厌辞不说话,乐绮眠晃了晃手,道:“既然殿下来了,不如好人做到底,替我解开镣铐?”
她身上血迹交错,几乎找不到干净之处。但奇怪的是,这人一旦乖巧起来,所有狼狈仿佛隐去,只剩那双乌黑的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傅厌辞。
傅厌辞想移开目光,可视线总是不由自主。从找回乐绮眠起,他就在犯错,可他做下选择便极少后悔,这一次也不例外。要知道,任务迟早会结束,乐绮眠也会返回大梁,再多的,也没有了。
“解开你就会逃走,”傅厌辞冷冰冰道,“不要想不可能的事。”
好吧。
乐绮眠有些遗憾:“殿下不可能一直待在舱室,我留在这里,迟早会死,殿下岂非白跑一趟?”
傅厌辞说:“不会。”
乐绮眠没懂,正要问什么意思,就见傅厌辞两臂推高板壁,用石块抵在下方,另一只镣铐拴在窗棱上,他扯动锁链,窗扇就被拖了出来。
乐绮眠:“......”
锁链另一端,窗扇发出“叮呤咣啷”的响动,不用问,这样的装扮,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杜绝了她逃走的可能。
傅厌辞将她带往郡王的舱室,这里现在守卫最多,每两步就有一人。
乐绮眠坐到角落,傅厌辞是寻隙赶来,不能停留太久,乐绮眠叫住他:“殿下。”
傅厌辞停步,乐绮眠问:“如果官船沉没,你怎么办?”
就算交出郡王,闻仲达也未必会放过他,龙神卫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除了逆转绝境或葬身汪洋,没有其他选择。
傅厌辞道:“不会沉没。”
又是不会。
乐绮眠说:“你有后招?”
傅厌辞道:“这是皇室官船,闻师偃还在泽州,不到绝路,闻仲达不会鱼死网破。”
乌铎生擒闻师偃,闻仲达何尝没有借傅厌辞报复乌铎的意思。何况即使有鬼鹫血统,傅厌辞也是皇子,闻家担不起戕害皇子的罪名。
所以闻仲达的行动,警告、威胁意味居多,却不会置傅厌辞于死地。
乐绮眠了然,微微笑:“那我在舱室等殿下的好消息。”
傅厌辞看了她片刻,将捡回的外袍放在椅上。
他走后,乐绮眠拿起外袍,难得有些沉默。良久,她翻过有纹章的那一面,将它藏起来,披在了肩头。
郡王在睡梦中听到响动,缓慢醒转,却看到一人坐在屏风后,身形极为熟悉。
所有睡意、疼痛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被刺伤的记忆。
“你......你为何会在此,”郡王惊诧,“四皇子何在?”
乐绮眠说:“他已经被我解决了,现在,轮到郡王殿下了。”
郡王连连后退,最后撞在床头:“你疯了!敢杀四皇子,你要两国再开......”
他坐起身,才看到屋中站有龙神卫,他的猎犬安然睡在脚下,话音一顿,明白自己上了当!
乐绮眠看到郡王精彩的脸色,揶揄道:“郡王殿下这么怕我?看来这几日,你过得不如何。”
不说每日喝药清创,单是疼痛,郡王就备受折磨。是以他病容憔悴、枯瘦如骨,一点看不出从前矜贵骄傲的模样。
“卫兵,”郡王勃然作色,“还不拿下她!”
守卫没动,善意地解释:“官船遭遇砲击,情况危急,二位都是大苍的客人,有何问题,不如等殿下回来再说。”
无外乎说,郡王是客人,这里傅厌辞说了才算。
郡王看到窗外景象,又看屋内陈设凌乱,知道他所言不假,但嘲讽出声:“本王竟不知你有这样大的本事,能给四皇子灌下迷魂汤!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待下了船,看圣上如何处置乐家!”
他说完,剧烈咳嗽起来,脖颈青筋浮凸,扶住床栏倒了下去。
乐绮眠道:“现在这样,郡王殿下想必很痛苦,但比起被猎犬撕咬的痛,你的痛,恐怕不抵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