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鸣金收兵,赶赴镇邪塔。
翦舟封印了法力无法驭白虎飞行,于是就由展云幕御剑带几人前往。
九天之上云雾缭绕,巨剑穿梭于烟霞中,弹指间已飞出百丈远。
“老实点待着,乱动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步颜被展云幕拎起后颈扔到剑上。
黑衣少年信手划出一道结界,将高空的冷气隔绝开,随后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到翦舟背后坐下。
他拧眉默念,指尖凭空翻出一道剑气,蓄着法力往翦舟身上渡去。
——本命剑魂。剑修传送仙力替人疗伤的法诀。
展云幕身为圣佛的师弟,却是名剑修吗?
步颜呲牙凶人的动作一顿,整只狐蓦地安静下来,惊疑地盯着看。
只见翦舟盘腿而坐,手握佛珠闭目调息。
他脸色苍白,几乎与身上的袈裟融为一色,唇缝间止不住渗出的血液鲜红异常,触目惊心。
“他中了阿青的毒,今日一战又伤上加伤。”
旁边响起一道男声。步颜扭头,看见是化为人形的蟒精在说话。
他化形后的模样颇为俊秀,翠衫样式讲究,活脱脱一名风流贵公子,看起来好相处得多。
步颜想了想,道:“那不正合你意?你想杀他,不是吗?”
“他该死,但不是现在。”
蟒精睨她一眼,冷哼道,“低阶妖族,灵智初开却会说话。你果然不止炼气期。”
“我天生灵根,修行比一般的妖快些罢了。”小狐狸心虚地走远两步,找了个平坦的角落卧下。
蟒精心里揣着事,闻言也懒得再搭理她,收回视线后席地坐下,开始兀自出神。
许久一段时间,剑上寂静无声。
步颜小脑袋始终朝着翦舟的方向。
白衣银发的少年双手合十打坐,绝尘的眉眼紧闭,端的是鹤骨松姿,风光霁月。
离得近了,她第一次静下心来端详他,才发觉他眉眼间依稀有几分青涩,只是被通身恍若谪仙的气质所压,让人不易察觉。
现在的邪佛,还只是个少年。
小狐狸目光复杂地凝视着他,尾巴烦躁地来回甩动。
修仙道,切忌以貌取善恶。毕竟皮囊之下,是人是鬼都说不定。
可即便早知这个道理,她还是难以将眼前的人和书里日后祸乱六界的大魔头联系起来。
“你一直盯着他,是看上他了?”
冷不丁地,她耳边飘来一道男声。
蟒精褪去猩红的眼望过来,阴恻恻道:“难怪你要来碍事。今日若不是你,我早就将他撕碎了!”
步颜有些惊讶地抬头:“你这是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蟒精被她问得一愣,皱起眉头。
“打不过就打不过,又没人笑话你。你吹牛做什么?”
小狐狸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一脸莫名其妙,“这事我三岁过后就不干了。”
说着递给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翠衫男子懵了一瞬,片刻后会过意来,气得发笑。
他堂堂千年玄蟒,竟然被只形都还没化的小妖轻视了?简直荒唐!
“你懂个屁!我们蛇族讲究蛰伏在先,我那是伺机而动。”
“哈哈哈哈嗝,一直不动的那种动。”
“你放肆!”
倏然两道极锐利的剑气凌空打来,正正劈在两人中间,阻断了二人争吵。
展云幕额角沁出一层薄汗,黑眸眸光凌厉,冷声咤道:“闭嘴!再吵闹,就扔你们下剑!”
音落双手结印封住翦舟体内几处大穴,继续向他渡功。
步颜连打了几个滚,手脚并用才闪避开。
这个人和她以往见过的修仙者一样,清高自负,对除了人族外的其他族类毫无怜悯之心。
她在心里把展云幕祖宗十八代都喷了一遍,隐隐有些担忧。
有他在,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接近翦舟?
“走狗!”蟒精也躲得甚是狼狈,沉着脸低声骂,愤愤不平地看向步颜。
“小东西,别怪我没提醒你,圣佛门中可尽是这等仇视妖族之人。即便这样你还想去吗?”
圣佛门是修真界一大宗,以斩妖除魔、匡扶正义为己任。虽说也会与妖族结契,但归根结底还是视它们为异类。
非我族类,责罚更甚。就像他的阿青,就落得了灰飞烟灭的凄惨下场。
蟒精想到了死去的妻子,心口一阵酸楚沉痛,连带着再看步颜都多了几分怜悯。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现在还不算晚……翦舟对幼妖向来心软,你同他卖个惨,求他放过你,就还来得及跑。”
卖惨?翦舟吃这套?
步颜耳朵一竖,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冲到他面前眼巴巴道:“道友此话当真??”
这小畜生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蟒精挑高眉,心想她能听得进劝倒还好,于是顿了顿,自我安慰着耐心解释:“那是自然。”
“圣佛门选拔极为严苛,光是入门都得要筑基以上。以你目前的修为,少说还得再修炼一千年才够格。”
“即使今日翦舟带你回去,你也不能与他结契,只能作为灵兽暂时养在门中。这与你自己修行也没什么区别。”
翠衫男子付之一笑,指点道:“如此一来,你去求他,他应该不会强人所难。”
懂了,就是说卖惨求翦舟,就有希望能留在他身边。
小狐狸灵机一动,只觉困顿的思绪中注入一针清明。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还有结契这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