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爱?她都没听过,又为何会缺它?
抱着这样的疑问,她独自一人来到一处郊外散心。
巧的是她刚好目睹了一条受困的白蛇,被名人类少年放生的一幕。
“公子之恩,奴家不敢忘,从此当寄情于公子,只盼他日得以回报。”
少年听不懂白蛇的话,她却能听懂。
青蛇柳叶眉轻轻蹙起,追上前询问白蛇:“你说的寄情,是什么意思?”她自幼在山中独自修行,对这些不甚了解。
白蛇一脸的莫名:“自然是爱慕之情啊。”
“爱慕?”
“你已是元婴期的大妖,却还参不透情为何物吗?”
白蛇仅是稍稍一思考,就立刻反应了过来,“情便是爱,爱便是说这个人在我心中独一无二,我盼着他得这世上一切的好,能活得长久,一生喜乐。”
盼着她得这世上一切的好,活得长久,一生喜乐。
青蛇一惊,只觉被困惑掩盖多年的灵台顿时清明,心也不再空寂。
原来是爱上她了啊。
那年人族公主的音容笑貌宛如转灯从她眼前飞闪而过,阿青眼眶一热,待回过神来时已然泪流满面。
此后她秘密地有了个计划。她想把她带回来,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人死如灯灭,转世之人皆已了却前尘。就是能带回来,她也不是原来的她。”
青蛇遍寻妖界,终于找到的这名巫妖如是说,“你确定还要找回她?”
“我确定。”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劝了。”
巫妖将一条拇指大的蠕虫递给她,面纱遮盖下的双眼隐隐透出一丝精光,“重塑肉身需要妖体孕育,你把这蛊虫吞下,待养大诞下它即可准备好肉身。”
青蛇眼也不眨地当即将其吞下。
“看出来你是真的心意已决。”巫妖发出一阵怪笑,“至于魂魄,我可以替你找寻她转世,但想要原本的她回来,还需要一件至宝。”
“这宝物整个妖族都想要,你必然清楚我说的是什么。什么时候你把它带来,什么时候我就帮你把这人类少女带回来。”
……那个东西……
青蛇碧色的眼凝重,双手紧紧攥住袖口。
一个念头顷刻间掠过,她倏然飞天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绝尘山,她和玄蟒的洞穴之所在。
玄蟒身为圣佛门的结契灵兽,有一把出入镇邪塔的钥匙。只要她能拿到手,就有机会盗出“那个东西”。
“阿青,你看这是什么!”
翠衫青年见她回来,满眼欣喜地迎上前去,将手中的汤汁递给她,“这是求子汤,上回不是说要个孩子吗?喝了它能容易些。”
他很兴奋,故而没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和异常。
心中悄然升起一个计划,青蛇端着碗静默了半晌,猛地仰头将其一饮而尽。
没多久她便有了“身孕”,玄蟒为此惊喜不已,对她更加体贴上心。
但他不知道,这所谓的孩儿其实是只蛊虫。她设计这一场戏,也是为了找个法子从他手中骗得钥匙。
终于,她找到机会,欺骗玄蟒孩儿胎死腹中。
这条蟒精似乎从未对她有过怀疑,悲痛之余听说她要去镇邪塔盗取起死回生药,也就毫不犹豫地把钥匙给了她。
临行那日,她看着他依依不舍的目光,也曾有过愧疚。
但也只有一瞬间。蛇族向来薄情又专情,她心里已经有了人,便再也住不进另一个了。
——“阿青,你化成人形是什么样?”
她还想听她的小公主像这样笑着问她。所以即便知晓前方很可能是死路一条,她也绝不能退缩。
……
“够了!!”
随着一声几近崩溃的怒喝,所有的画面消失,沉浸在青蛇记忆中的步颜也随之回神。
她的心脏还在为看见的一切狂跳不止。
“不可能,不可能……”
方才的吼声是玄蟒发出的,他变回了人形,俊白的脸上目眦欲裂,“这都是假的!阿青不可能这样对我!!”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他眼角滚落,见者无不为之悲痛。
即便是一向热衷于走在吃瓜第一线的步颜,此时咽下这口大瓜以后,都不忍心再对他说什么。
她看他的眼神写满了同情。
太惨了,为了替老婆复仇不惜送死,结果发现人家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
步颜心想还是自己见识少了,不如在城里住过的妖会玩,于是果断选择不说话装哑巴。
抬头看向翦舟,见他眉眼间也难得地浮现出来几分意外。
但少年眸底仍是沉静淡漠的,没染上半分多余的情绪。
“青蛇的妖丹你看过了。”
翦舟面对着玄蟒,一挥手抹去残存的白雾,“她擅闯镇邪塔确有其事,按律当斩,佛门没有冤枉她。”
蟒精双手撑地跪在船上,闻言咬紧牙关,什么也没说。
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他以为自己是为爱殉道,没想到一切的一切都是谎言。
在阿青的记忆里,甚至都从未对他有过半点情谊。
玄蟒只觉得自己活成了个笑话,所有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心脏剧痛猛地碎裂成片。
“……你杀了我吧。”他双目失神,俨然没了生存的动力。
“依你所作所为,原本是该死的。但你也是受骗的那一个,我佛慈悲,不降罚于枉者。”
翦舟的语气较之来时和缓了不少,“你罪不至死。既然如此,就罚你留在这里守卫镇邪塔,一千年后方能偿清孽债。”
对妖族而言,一千年不过就是一场闭关。
步颜若有所思地眨眨眼,怀疑翦舟是在有意放水。
蟒精已无心再做任何挣扎,残酷的真相将他所有的希望击得粉碎,如今有人替他指一条路,于他反倒是好事。
“阿青被斩之前,可有说过什么?”他沉默了许久,终还是不甘心,鼓起勇气问。
他只是不愿相信,夫妻三百年,难道她就当真没对他有过一点点真心吗?
翦舟与他对视,透金色的眼眸微微波澜。
少年想了想,道:“有一句。”
“是什么?”翠衫青年眼中豁然焕起亮光。
“她盗走了毒杀大妖用的散魂丹,想来是为了必要之时自行服药了断。”翦舟目光下移,不看他的眼睛,“至于为何要了断,大概是不愿连累你。”
“她死前说‘一人罪一人当’,那个时候,她是有想起你的。”
玄蟒听得双眼圆睁,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划落脸颊。
步颜窝在翦舟怀里,靠他胸口最近,因而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声。
此刻那处的跳动,分明比平时要稍快些。
他撒谎。
她不出声地默念,看佛子的眼神中浅浅地漾起一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