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红的唇紧紧一抿,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她昏昏欲睡的倦意。
不多时,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
翦舟觉得自己仿佛静止了数载光阴,连脊背都已僵硬。其实他这样平躺着侧头并不舒服,但他不敢动。
山洞正中间篝火释放出融融暖意,将这阴冷昏暗的洞穴都变得更加温馨,像极了一处安逸宁静的小窝。
翦舟眼睛一眨不眨凝着她,目光渐渐变得缱绻隽永。
从他有意识起,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哪里又诞生了什么怪物,又有什么人闯进来,所有事都令他倍觉乏味。
直到她出现,才像给这片死气沉沉的空间注入鲜活。
“是你先招惹我的,那要记得对我负责。”他低喃,隔空描着她的眉目,眼中满溢着欢喜。
他并不懂自己对她是什么样的心情。
只知道好不容易等到她出现,他便全心全意只想按着她的喜好,把这里变成她想要的地方。
这样她就能开开心心留下来,一直陪着他。
翦舟放下手,轻之又轻地翻过身,与她面对面侧卧。少女红唇微启,呵出一团又一团的暖气。
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满足地闭上双眼与她同眠。脑海中畅想着两人未来相处的点滴,唇角浮起一抹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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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外出的师徒两人一前一后回来。
凌向天最后进入山洞,顺手使剑气凝出一道禁制将洞口封上,随后把拾到的柴火添入火堆。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向洞内,这才发觉气氛有一丝异样。
洞内三人都坐得离篝火很远,步颜和翦舟在一起,钟千酒则独自抱着剑闭目养神。
蓝衫青年剑眉紧皱,拘谨地搓搓手,犹豫一会儿抱着寻来的山果走到钟千酒身边:“师父,弟子摘了些鲜野果。”
“你自己留着吃吧。”白裙女子摇头,冷若冰霜。
凌向天一震,磨磨蹭蹭少顷,又来到步颜身边:“步姑娘要尝尝吗?”
步颜正拿着根树枝在地上随手乱画,闻言也摇摇头:“不用了,我不饿。”说时连头也不抬一下。
凌向天:“……”
他低头看了眼果子,像是想到什么,用水重新冲洗一遍,这才蹲下身递给翦舟:“小白小友,你一天没吃东西该饿了吧?先吃点果子吧。”
青年脸上挂着和善亲切的笑,见男孩掀起眼皮朝自己看来,嘴咧得更开笑意更甚。
翦舟木着脸接过,瞟一眼野果后顺手递到步颜面前:“吃吗?”
“不吃。”少女闷闷不乐。
“这果子谁都不爱吃。”翦舟停顿一下,忽而恶劣地弯唇笑起来,将果子塞回青年手中,“那便你吃了吧。”
凌向天:俺是做错什么了吗?!
蓝衫青年弱小可怜又无助,泪眼汪汪地捧着“谁也不爱”牌野果缩到墙角,独自黯然神伤。
步颜对这一切毫不关心,她在地上划拉了半天,终于将纷杂的思路理清,抬起头好巧不巧正对上钟千酒看过来的目光。
她眼尾上扬,漆黑的眸中冰冷淡漠,像是凝着千年不化的雪霜。
钟千酒与她对视,转眼又望向翦舟,竟是突然起身直直朝他们走过来。
“你要做什么?”步颜心神一凛,立即警惕地将翦舟拦到身后。
如今她还判断不了钟千酒所言的真假,倘若误判,那杀了翦舟的后果只能是所有人都一起困死在这里。
白裙少女斜着眼睨她,对她的防备不屑一顾。
她抬高手臂,宽大的袖口便顺势滑落,露出她一截雪白的手臂来。
皓腕间系着一串朱红色玛瑙手链。
钟千酒手越过步颜,将手链举到翦舟目之所及的位置,温声道:“你看一眼这个,还记得吗?”
她清冷的面庞五官紧绷,眼睛也死死盯着他的脸,像是极其在意他即将说出的答案。
翦舟额前的银发投下一圈阴影,金眸疏离:“不记得。你给我看这个,是想做什么?”
钟千酒悲恸似地咬唇:“你当真一点也记不起来?这是我进阶元婴时你赠我的贺礼,真的没有半点印象吗??”
字字伤心,仿佛强装的镇定都倏然间支离破碎。
原本在沮丧装蘑菇的凌向天猛地转头看过来,不可置信道:“师父,您是说小白小友是……”
他蓦地不做声了,眉眼沉重下去,“咻”一声自腰间抽出银剑,闪身便飞掠到这边来。
步颜几乎在同一时间也挡到翦舟面前。
她秀眉紧蹙凝视着钟千酒,心中的震撼翻江倒海。
这泫然欲泣的表情,这幽怨不甘的语气……
难道说在外面的世界,翦舟和她有一腿??
回想起翦舟昏迷前焦急梦呓的几句“千酒”,步颜脑壳一凉,只觉得一盆狗血兜头浇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