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好意,小孩子吃饱饭就好,这些面包你拿回去吧。”男人声音沧桑却不卑不亢。
“刚刚劳烦您帮我拧瓶盖,这算是谢礼,礼尚往来,您留下给孩子们吧。”说完,辛子抬脚便走,没有丝毫犹豫,她怕她的犹豫换来孩子们的渴求落空。
走出去许久,辛子才回头看了眼,男人刚巧转身推着板车继续向前。
刚才她没回头的时间里,男人一直站在原地注视她吗?
邝星静静听完,不置一词。
辛子则长长地叹了口气,疑惑不解:“明明做了件好事,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呢?”
邝星张了张口正要回答她的问题,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片段——
等等。
“你前几次怎么没说你遇见了他们?”
“前几次?”辛子一头雾水,“我是第一次遇见啊。”
怎么还多出前几次来?
经她提醒,邝星一副多嘴的模样,她起身往外走,“下班了,拜拜。”
身后传来辛子的叫喊声,“你还没回答我呢!这就走了?”
邝星推门出去,仰头便瞧见高悬于空的冬日暖阳,很刺眼,她有些睁不开眼。
好冷。
在阳光下低头,回去的路她记得清楚,但每次都走得漫长,她比谁都明白,那不是她想走的路。
她想走,另一条路。
“呜哇——妈妈——”
撕裂夹杂着恐惧的哭声自不远处传来,瞬间拉回邝星的思绪,她凝神朝前面不远处看去。
乌泱乌泱地挤了好些人,方才哭声的主人躲在她妈妈怀里,女人一边安抚一边快步离开,正与邝星擦肩而过。
“你好,前面发生什么事了?”邝星伸手拦了下女人。
女人拍着女儿的背道:“有个男的给人家搬东西被砸了,到处都是血,你绕着走吧。”
邝星了然点头,“谢谢。”
女人表示没什么,提起脚步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事故地点离她还有些距离,邝星手心突然没由来的冒汗,心跳也有些乱。
明明女人提醒她绕着走,可她每挪一步都在往前方聚集处去,那里有谁,她想知道。
急切的想。
女人说,好多血。
仿佛是印证她的话,没过多久,血路蜿蜒,围观人群纷纷朝两边散开,让出一条小道。
邝星顺着血路找到源头,看清地上的人的刹那,她前所未有地感到害怕,惊慌、无措、后悔,所有情绪涌上心头,泪水似是断了线般,如泉涌,如海水决堤。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她在心里劝说自己,几近崩溃,疯狂地想要拉近与地上趴着的人之间的距离,但是双脚如同灌了铅,半分挪动不得。
“嗡——”
耳中传来尖刺的嗡鸣,眼前阵阵发黑,邝星用力甩了甩头,视线稍有好转,耳中嗡鸣却更甚。
叫救护车啊,为什么没人叫救护车?
“咚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失去原本的频率,异常搏动,邝星已然无法正常呼吸,她无比需要氧气。
耳中嗡鸣与心跳慌乱间冷汗将她整个人浸泡在了恐惧中。
汗珠从眉间滑落,滴在她黑长的睫上,随着眼睫煽动,砸向了地面,就在这时,地上紧闭双眼的人似乎微微掀了眼皮,与邝星对上了视线——
邝星明显察觉到周遭景物在极速后退,眼前的一切也在逐渐淡去,这种感觉让她极度不适,她站立不住,恍然朝后倒去。
“砰——”
极速倒退的感觉骤然截止,邝星的身体一时没适应这种瞬息之间的变化,重重地撞上了身后的墙,头则磕在了货架底部边缘。
剧痛使人清醒,瞳孔聚焦,邝星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是便利店。
她第一时间看向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九点二十一分,分针刚从四往左走了一格,秒针则刚过3。
随后她眼睛下移,视线定格在收银台对面坐着的女孩身上,她眼眸亮亮的,污脏的脸上噙着未来得及收回的浅笑。
邝星僵了僵,与她对视良久,嵌入手掌的指甲暴露了她无能为力的不耐与烦躁。
这一次,她妥协般扯了扯唇角,声音发哑,对易笙笙道:“你好,我叫邝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