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祭司来了。”伊万的话音刚落,聚集的夜鬼们人头攒动,从中间分出一条路来,一袭白衣走了进来。
祭司戴了面纱,过大的袍子让人无法分辨身形。只见祭司走到篝火旁边,伸出白手套裹得严严实实的双手,手舞足蹈,嘴里似乎在吟诵什么,底下的夜鬼们也跟着哼唱。
一个浑身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男人被抬到祭司的身旁。他穿着厚重的红棕色皮袄,被汗水浸湿了的浅绿色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像是在森林里迷了路结果遇上夜鬼的倒霉猎人。
有人递上来一把长弓,弓头上系了根由五彩丝线编好的狼牙吊坠。祭司拿起长弓,一只手拉动弓弦,长弓发出浑厚低沉的铮鸣。
底下的夜鬼发出叫好的声音,猎人似乎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抬起头对着祭司破口大骂。
祭司架好羽箭,面对猎人连射两箭。
箭矢划开了猎人的绳索,猎人双手双脚用力一挣,拔腿便向外跑。
可是没有一个人阻拦他,反而更加兴奋地吼叫。祭司高举长弓,一手从火堆里取出燃烧的箭。
那猎人慌不择路、手忙脚乱,已经跑到森林边缘,在踏进黑暗又隐蔽的森林之前,他忽然跟触电一样颤抖三下,跪倒在地,背上插着那只熊熊燃烧的箭。
毙命的猎人又被抬到篝火旁边,此时祭司拿出一把短匕,对满月拜三拜,又围着猎人前仆后仰,边跳边走了三圈,然后割开猎人的颈动脉,刚死去没多久的猎人的血喷洒而出,溅在温度极高的木炭上,发出呲呲的爆裂音。
“啊,这是...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伊万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休斯的脸也变得凝重,皱起英气的眉毛。
原本皎白的月亮像是被这邪恶的仪式所影响,开始由白转红,蒙上了一层猩红的翳膜,五彩的月晕也散去了。
一口沉重的实木棺材从山下抬了上来,五彩的花瓣中间静静地躺着一个丽人。
“阿芙。”休斯轻轻说出女孩的名字。
阿芙躺在棺材里面,双手交叉放于胸前,脸上的表情安宁平静。祭司见到阿芙,整个人更加发狂,夜鬼们纷纷下跪,磕头、起身、下跪、再磕头,人潮波动,天空中央的月亮也越来越红。
等到红月终现,大地一片赤红,祭司的白衣也染上一层红光,只有炽烈的火堆不失本色,一直在燃烧。祭司将猎人和长弓一并扔进火堆,而后自己飞身也跳了进去。
火星迸射,火花四溅,在一片如潮的欢呼声中,阿芙从棺材里坐起身来。
“这是怎么回事?祭司死掉了吗?为什么这群人一点也不伤心?祭司不是夜鬼的首领吗?”一切发生得太快,休斯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事。
“今晚太奇怪了,按理来说夜鬼从不进行活祭,被野鬼抓走的人,过上一晚上便会回到失踪的地点。”
“不可能,西里尔叔叔——他是阿芙的爸爸——说夜鬼凶恶至极,一旦被他们抓走,必死无疑。我这才冒险来救阿芙。如果不会被杀掉这件事是事实,像西里尔叔叔经常奔走各地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在原地等上一晚上,让阿芙自己回来呢?”
“你先停一下,快看那个女孩!”伊万短促地吸了两口气。
夜鬼们把阿芙抬了起来,无数只手托举在女孩绵软的身体底下,在篝火旁,有人给她穿上了长到垂地的白面纱。阿芙忽然伸出两只手,试图抱住天上红色的月亮,纤细的胳膊逐渐抱紧在胸前,而后从火堆拿出一根烧着的木棍,丢进了棺材里。
棺材见风起火,不一会儿便烧完了。夜鬼们给阿芙穿上白色的长袖手套,阿芙俨然变成了祭司的打扮。
“阿芙,成了祭司?”休斯难以置信地说。
伊万耸了耸鼻头,“休斯,西里尔走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叫我千万小心,还有,如果阿芙鬼上身,就要立刻杀掉她。”
“他早就知道阿芙今晚回不去。”伊万反应很快,“可他怎么会知道阿芙凶多吉少呢?”
“那个西里尔长什么样子?”
“个子不高,非常壮实,蓄着大胡子,走之前把他一直背在身上的猎枪给了我,所以左肩上有枪带常年压出来的印痕。”休斯手托住下巴,“对了,他的眼睛左右颜色不一样,一只蓝色,一只绿色。”
“你们在干什么?”
休斯和伊万打了个激灵,是谁悄无声息地走到他们身边?
伊万抽出腰间的匕首刺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白影子以非人的速度闪避了他的攻击。
“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我都不认识你。”白影子的声音带了三分委屈。
“伊万,你看他身上的衣服,和祭司的一模一样。”
“不可能,如果他是祭司,我们现在应该早都被清理干净了。”
“不会错的,祭司的腰带绣有奇怪的银纹,很独特,我看一眼就记住了。你看他的腰带——”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靠近我们?”伊万扬起眉毛说。
“父亲称呼我丹尼尔,我听到你们在说父亲的名字便走了过来。”丹尼尔手指缠住及腰长发的发梢打转,紫罗兰色的眼睛上下打量伊万和休斯。他的嘴唇极薄,山根高挺,鼻头有些向下勾。
“你说什么?西里尔是你的父亲?”
“没错,”丹尼尔露出天真的孩子般的笑容,这与他先前猎杀无辜的猎人的行为完全不相符合。“西里尔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第一个孩子,后来造出了阿芙,现在阿芙接替了我的工作,我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休斯想开口说话,被伊万拦住了。
“你不是人类,对吗?”伊万试探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