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从来没有去电影院吃过爆米花,也不去赛百味这种深受英国人青睐的快餐店,所以身材保养得很好。但他那严格控制的食谱单调而乏味,净是些什么燕麦片、水煮蛋、黑咖啡。即使我心血来潮多烤了橙酒舒芙蕾这样的法式甜食,他也浅尝辄止,然后撂下一句轻飘飘的夸赞。如果要强迫我天天吃这些味如嚼蜡的早餐,我想我会疯掉的。
多余的甜食最后总被我送给莱昂纳德——这个英格兰人之后还拼命抱怨我害他吃胖了。
不过,得益于甜食,我们之间一度尴尬的气氛现在缓和了不少。要知道,我们之前比起情人,更像是合租的大学生室友,不仅自顾自地生活,有时连话也聊不上几句。
查尔斯实在是位风度翩翩的绅士。他把柔软的大床让给了我,自己跑到客房睡觉。即便如此,他也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像很害怕我会半夜奇袭他一样。
岂有此理,我可不是那种看到半块皮肤就要口舌干燥的男人,也从来不会强迫自己的恋人。即使再干柴烈火的激情,我也只希望是建立在两厢情愿上的。他怎么能这么不信任我?
既然他不愿意……好吧。虽然令人失望,但我终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看来我一直想在他身上试试的套和润滑油暂时得落灰了。
要是我起得比他早,就能稍微凑近些欣赏他的睡姿。他喜欢缩成一团侧躺,模样让我想到了毛茸茸的家猫,很可爱。我一直很想试试给他个早安吻之类的,但他的警惕心总是高得惊人。
要是他觉得我侵犯了他的私人空间,就要猛然惊醒,睁开眼睛、抬起手臂狠狠推我的下巴,强迫我跟他拉开距离。
我真的很怀疑,要是我的动作再粗暴无礼些,他会一拳猛揍到我的脸上。
“查尔斯·蒙哥马利,看看你自己,你可真够抠门的!”我委屈极了。说实话,也很生气。“你把我当成你的什么了?”
“冷静点,克里斯蒂安。你知道我们还没有那么熟。”
看来他是被我上次那次强吻害得对亲密行为产生心理阴影了。我本以为他既然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油条了,就一定很能放得开呢。看来我实在高估了他。
我嗤之以鼻:“为什么?我又没打算上你。”
他并没有丝毫心虚,反而反唇相讥:“想想我们才认识了多久,你一点也不觉得太早了?”
那一刻我突然特别后悔勾搭了他,这对于一向在恋爱中注重浪漫情节的我来说是个极大的挑战。再怎么样,苏格兰佬也是英国佬的一个分支。正如一句话所说:“欧洲各民族都懂得享受性的快乐,只有英国人的床上时常与热水袋为伴”,此言非虚。
当时我怎么就心血来潮,去撩了一个既神经质又性冷淡的英国佬呢!
我懊恼不已:“你污蔑我,我根本没有那种打算。”
“再说吧。”他轻轻松开我,漫不经心地说道,就离开去梳洗了。直到他坐上副驾驶,我都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再说吧,再说吧。为什么有人总是把希望寄托于不确定的未来呢。好像亏欠了现在的自己,未来就一定会得到足够的补偿一样。比起“再说吧”,我宁可及时行乐。让“再说吧”和无厘头的未来通通见鬼去吧!
我悲伤地看着他:“想必您一定是觉得我配不上您高贵的身份了,我的勋爵。”
大概是意识到我有些沮丧,他抬起头,飞快地在我的嘴唇上落下一吻。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有些尴尬:“没有这样的事,克里斯蒂安。只是因为太早了而已……你想去见见戴安娜吗?今天是周日,她那里并不会有太多人。我知道你不是特别喜欢拥挤的地方。”
一提起戴安娜,我就能快速想起我可爱的法兰西朋友多萝西·雷杜德。于是我暂时忘却了不快,微微笑起来:“戴安娜那里很有趣。或许你也可以试试跟多萝西交个朋友,她可是个水彩画领域的行家。对了,你看过她画的那些月季花吗?”
他的脸上慢慢露出笑容。
“是,我见过。她把奶油色的格拉米斯城堡描绘的很漂亮,但咖啡色的失忆月季画得也是栩栩如生。”
而雷杜德小姐看中的正是这样一处花园,因为她是个喜欢标新立异的画家。以上两种月季花都是老淑女钟爱的月季品种。巴斯滕女士一向不走寻常路,你可以在她的庭院里看到各种颜色奇特的月季花——灰白色,粉白色,蓝紫色……就是见不到传统意义里象征爱情的红玫瑰。
月季虽然并不娇贵,但确实是种需要多花心思去照顾的植物,很漂亮,也很费事。而这些可爱的花朵都是由戴安娜的前女友格雷特照顾的,格雷特亲切地称它们为自己的“女儿”。
感谢戴安娜的花园,还有爱好水彩画的多萝西。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搭话才好。
他轻声问我:“你想抽空去邱园看看吗?在那你会学到很多的。你也知道,拜布吕歇尔所赐,我母亲家的花园只有些奄奄一息的樱桃树而已。”
他认真地望着我,好像真的很希望我能陪他去逛邱园似的。
查尔斯的瞳仁与眼白比例比普通人要大上一点,虹膜又是明亮而清澈的浅绿色,看起来很像猫科动物。当他目不转睛地仔细打量别人时,看起来就更像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知为何,那条叫布吕歇尔的边境牧羊犬很喜欢刨樱桃树的根。导致樱桃树们总是半死不活,长得并不好。
我当机立断地拒绝了他的提议:“算了吧,我又不是什么植物学或者园林爱好者!”
“何不学学看,克里斯蒂安?园艺毕竟是一门有益身心健康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