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罗伦萨的时候,我从来不喜欢把行程提早。如果事态不是特别要紧,天气也不是太差,其实我并不介意让我的同伴们多等上二十分钟甚至一个小时。
怎么说呢,他们因找不到我而焦头烂额的模样总是那么可笑。但今天不一样。我不仅不会拖拉,甚至下定决心要提早,而且比预计接机时间提早至少两个小时。我得为他梳妆打扮,犹如翘首以盼的美妇人正欲迎接她战后衣锦还乡的丈夫——青春尚未逝去,她的恒心与爱意也尚未被消磨殆尽,这怎么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呢?
看来我的相貌确实比我的嘴更值得信赖。在等候区时,我只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玩手机,就已经赚足了回头率。两个小时里,我收到了至少50份晚餐邀约,委婉推拒了数不胜数的合照请求。他们准以为我是什么微服私访的大明星……怎么可能,像我这样脾气古怪难缠的男明星早该被制片人雪藏到西伯利亚去了。
我自豪地昂起脖子——看看我那手套下刻意勒出优美线条的手指,我明明是位衣品卓越的艺术家。
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这下十分高兴。每当路人们向我问起些什么,我都会欣喜而又骄傲地抢着告诉他们我是在等我的苏格兰男朋友飞机落地。
布吕歇尔被我小心地塞在了狗包里,放在地上。要是路过的孩子想要摸摸看,我就把他抱到腿上,把毛茸茸的大狗头放出来给孩子们摸。这条牧羊犬是个人来疯,人越多他越高兴,我倒不担心他会因过多的关注而焦虑不安。
下午四点左右我终于等到飞机落地。却半天没见到查尔斯的人影。后来我终于在候机舱外找到了他——彼时他目光警惕,身姿优雅挺拔,身边还站着位白发苍苍的驼背老妇人。她捏着张商务舱机票,看她那格子纹样的披肩,恐怕也是位苏格兰人。她时不时跟查尔斯说些什么。
哦,这是好心的苏格兰勋爵查尔斯·奥斯卡·蒙哥马利先生正在帮助昏聩的可怜老妇人找到正确的候机舱。
见我来了,他礼貌地向我鞠躬,向那老眼昏花的年迈夫人说了些什么……好吧,这时我才知道他平日里的苏格兰口音还是收敛了。原来,真正的苏格兰土话我是一句也听不懂。
在那一通苏格兰人之间的“加密通话”后,老妇人点点头,向我露出和善的微笑,又亲切地伸出明显种多了土豆的粗糙的手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掌。
我心里一暖:她看起来真像位和蔼可亲的长辈。简直像是能做我老祖母的人。
所以即使查尔斯不能立刻到我身边来,我也觉得很快乐。他的确是将老妇人彻底安顿好之后,这才慢条斯理地来到我的身边。
“这位夫人在说什么?”老夫人的航班起飞,我指了指她方才待过的位置。即使老人让我心生好感,我也恼怒查尔斯没有飞扑过来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虽然那一向都不是他的风格就是了。但他为什么不能表现得稍微热情一点呢,哪怕只有我的十分之一用心?
“她说你是个好极了的好小伙子。”他蜻蜓点水般在我的手背上吻了一下。“而且美貌惊人。”
“她没有说我们很相配吗,诸如此类的?”
“得了,克里斯蒂安。那只是客套话。你自己觉得相配就足够。”
“好查尔斯,那我至少要你觉得相配才行。也希望我今天的装扮还算让你满意。”
“我很满意。”他仔细地端详着我的丝巾。“大胆的配色,至少一看你就是个爱慕虚荣的法国人……虽然我不太懂美术,但是我猜它的配色灵感来源于马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