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去他人的一切,再让对方不得不对他投怀送抱,这就是伯纳德·威尔吉利奥阁下惯用的伎俩。他一直是位玩弄人心的好手。
我的养母没有像我一样强烈的反抗欲望,她甚至很享受现在平静的生活……我不会责怪她,因为她对丈夫对自己犯下的恶行压根一无所知。
我无法责备她为仇人生了孩子。我明白,如果我是个生育能力正常的女孩,那养父一定会上我,然后哄骗我为他生下遗传天赋的后代。但我是位男性,这才侥幸逃过了他的迫害。伯纳德对情爱兴趣缺缺,唯独对能帮助他巩固地位的追逐游戏情有独钟——我不知道他究竟爱不爱我的养母,但权力的确是他永远的爱侣。
只要我的养母不是个恋爱脑白痴,那一旦我将这份档案交到她,有些事情就得改变了。显然现在查尔斯交到我手里的是一份见不得人的东西。要是养父知道我去不列颠旅游一趟居然带回了这样的“纪念品”,之后准得叫我脑袋搬家。
面对这份难以估值的珍贵礼物,我犹豫了。为了希望渺茫的自由,我甘愿去死。我对养父母没有多少感情,真正让我犹豫的是我的教子马尔切罗。
他是这个家族里为数不多愿意信赖我、喜爱我的人。我一点也不想伤害这个喜欢艺术的天真小男孩。过去我当他是弟弟,对他几乎有求必应。如今,我却不得不向为数不多重视我的人下手……天啊,为什么每当我试图改变些什么,就不得不伤害一些对我好的人呢?改变的路上真是鲜血遍布。
查尔斯一定读出了我脸上的犹豫神色。他点着了一支香烟,没抽。冷冰冰的绿眼睛沉默地望着我。他只是将烟捏在手指间,悬停在那叠纸质资料的上方。他在给我最后的选择余地——如果我不愿意,那他会把它们烧掉,假装它们从未存在。我当然没忘记他说自己喜欢胆大妄为的男人,要是我拒绝了,他就会抛弃我。苟且偷安的懦夫不配做他的情人。
血脉里不安分的因子总是让我迫切地想要尝试做出改变,这大概才是他对我青睐有加的真正原因。我差点忘了,在那副随和优雅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个我行我素的骄傲灵魂。我应付的从来不是一只安分守己的小猫。
“……就算您能帮我将它们安然带回家的话。”我叹息着,“我的养母难道一定会听信这样的话吗?”
他轻巧地收回了烟,若无其事地叼在嘴里。
“我不会故意给你添堵。一旦史蒂芬妮(养母的名字)知道材料是我提供的,那她就不可能不信。你应该没忘记她最经常做的事是什么。”
“织毛线。”
“没错,您的养母以前是个职业的情报人员,用一种原始手段记录情报……用毛线。不过,她也有好些年不工作了。”
好一位不列颠的德发日太太。
她时常花大把时间织毛线,很快就又拆掉自己的作品……我怀疑自己的养母恐怕是真的爱上那个作恶多端的那不勒斯人了。
查尔斯平淡地向我指出:“她虽然没有作品留存在世,却恰好保存在了你的记忆里。”
屠杀养母全家的工作是养父的手下去做的。他装模作样地处死了一个替死鬼,高高兴兴地娶了养母。可怜的史蒂芬妮根本不知道每天跟她同床共枕的正是她恨之入骨的仇人。
倚靠天赋,查尔斯·蒙哥马利成为了为数不多可以欣赏到那些作品的人,即使他的眼睛从来没亲眼看到过。当我跟我的诸多同胞们还挣扎在负罪感和自我怀疑的交界上,甚至被当成明码标价的商品时,他已经是位灵活运用上帝礼物的奇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