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势渐大了些,没一会儿,她黑色的马丁靴的鞋面被铺上了厚厚一层积雪。
盯着雪花一片一片的往下落,银装素裹的长槐陌生着。
让她犯难了。
同款的黑色奥迪,长槐的车牌,停在她的跟前,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席单钰那张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的脸拓印进视觉里。
“昶煦小姐。”
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低沉,不冷不淡。
昶煦有些讶异:“席单钰先生?”
“席单。”他纠正。
昶煦紧皱眉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倔强,非要将最后一个“钰”字省略掉。还是说,因为她叫昶煦,所以他才叫做席单吗?
这个无厘头的想法一闪而过,从未想过它会是席单的回答。
他推开车门:“上车。”
冬夜的风,很冷,也刺骨。
吹刮在昶煦的脸上,跟刀子剜进来一样。
没有犹豫,昶煦在他邀请后立刻钻上车。
车内开了暖气,一下子将她外套上的雪花溶解,腾升的寒气也跟着被驱散,剩下的只有他周遭的冰冷。
“去哪里?”他问。
昶煦两手互搓取暖,听见他的问话,停下动作,侧头看着他深邃如潭的眼睛,摇头,低声说:“我不知道。”
他瞥了眼被她扔在脚边的背包,又问:“想去哪?”
“咖啡店?”昶煦不太确定。
“去咖啡店做什么?”
“喝点暖的。”
“冷?”
何止是冷,昶煦嗤鼻:“有点儿。”
席单钰所住的酒店顶层有个酒吧,许是因为雪天,旅客们都被困在酒店,所以这个时候酒吧的生意尤为红火。
两人选了吧台角落的位置,席单钰朝酒保打了个响指,他要了杯龙舌兰,然后问昶煦:“喝酒还是咖啡?”
酒还是咖啡。
昶煦足足愣了半秒钟。
这种问题,换成裴恒,他永远不会问,他会说:“酒伤身,那么晚,别喝咖啡了,给你点杯果汁,如何?”
“怎么没有果汁这个选项?”昶煦问。
酒保递了杯龙舌兰上来,席单钰往里面扔了块冰,嗓音醇厚:“不是想暖身?”
“酒伤身,咖啡伤神。”昶煦说。
听了她的话,席单钰却笑了。
寒寂的冬夜突然跑出来的一簇光晕,柔和的洒在心口位置。
温度穿透肌肤,渗进心脏,跳动的那一秒,传遍全身。
好像,暖了。
昶煦滞了下。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会笑的席单钰。
他的笑让她意外了。
意外的是,他竟也会笑的如此暖。
和37度的裴恒相比,席单钰的笑虽然逊色,却十分难得。
难得,这个被冰冻在北极圈的男人,居然会笑。
总在想,他这冰山一笑,会不会泛滥成灾。
可后来啊,她才知道,席单钰的笑,只对她一人盛开。
“想喝威士忌。”昶煦说。
席单钰打了个响指,酒保立刻上前询问需求。
“威士忌,给这位女士。”
如果说裴恒的绅士风度是一种品格的话,那么席单钰就是从骨子里荡出来的东西。
从不刻意关心,只尊重你的选择。
不论是这次,还是上次。
她记得那天在车上他是那样说的:“也许一切来的都太突然,你大概需要时间整理,不急,我等你电话。”
就这样,他留下一张名片便离开了。
昶煦转动着透明的水晶酒杯,让冰块撞击着杯壁,盯着杯内逐渐变浅的色泽,这才抬手,不紧不慢的喝下一口,辛辣传遍喉咙,融进血液,燥热立刻充斥全身。
“很少女生喜欢喝威士忌。”席单钰说。
“我喜欢它的霸道,一口就足够了。”
在昶煦的价值观里,量从来不是她的需求,质才是。
或者爱情也一样,多几次的动情不一定是好的,但如果动心了,就不能分心了。
就像是,她爱裴恒,可以用尽青春。
两杯威士忌下去,昶煦跟没喝一样,眼睛还是黑的,皮肤还是白的,唯一不同的,是她掌心的温度。
见她没要第三杯,席单钰提议:“送你回去吧。”
“回去?”她带着波光的双眼盯着落地窗外不停不休的雪花,音质浅淡,“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回哪里。”
“你住哪儿?”
昶煦摇头:“没订到酒店。”
眼睫一动,问他:“这个酒店应该还有房吧?”
虽然贵点,总比无处可去,还要流浪街头的强。
“这家酒店,”席单钰说,“是你的。”
“我的?”昶煦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喝醉,又是否听错。
席单钰点头:“是,你的。”
还真是……荒唐。
和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一样,荒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