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教你。”
我不会。
这是回答他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会下吗?
显然的是,他听懂了。
昶煦脑海里关于围棋的记忆是从这里开始的,虽然没有第一次学咖啡那么深刻,却很特别,特别到让她每次拈起棋子都会想起那个午后,她和席单钰,办好入住后,在酒店的大堂,下起了围棋,一直到晚饭时间,还乐此不疲。
是一时兴起还是探知欲在作祟,昶煦不知道。
但她很明确,她喜欢围棋,从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
他们住的是行政套房,有三个房间,两个朝江,一个朝商圈。
昶煦选了朝江的其中一个,她说:“我还计划去夜游宬楚江。”
“喜欢?”
“不好说。”她托腮,把玩着吧台上手感和店里相似的云朵壶,顿了顿,有些不以为然的补充,“来江城的人不都是会计划去一趟的吗?”
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忘了,你不是。”
飞机上,席单钰跟她说是来出差的,自然是已经安排好了行程,就跟上次在长槐偶遇一样,他的工作计划里从来没有打卡景点这一项。
对于她的肯定,席单钰只是笑笑,并没有反驳什么。
平静的下午,昶煦给了周公,席单钰给了工作。
一觉醒来,昶煦觉得身子懒倦,索性冲了壶咖啡。
是尼加拉瓜。
日晒的处理方法保留了咖啡豆自然醇厚的口感,比起水洗可能会带一点淡淡的酒香。虽然是浅烘,昶煦却非常独宠它。
独宠的概念是取决于她的行为,因为她将这壶咖啡分给了席单钰一半。
“我的豆子?”
果然,他一口就喝出她偷冲了他的咖啡。
“好喝吗?”昶煦问。
“还是第一次有人冲出了它酒香的风味。”
不是特别的夸奖,是真的没有人冲出过这支豆子的酒香风味。
“你研究咖啡?”
他摇头:“只能说了解。”
昶煦没再继续问下去,是不够好奇吗?
不是。
是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去猜测他是不是因为她去了解的咖啡,没有必要去猜测他是不是因为她才来的江城,更加没有必要去猜测他是不是因为她才安排人将冲咖啡需要的器具放到吧台上。
让她意外的是——
这些器具都是她用惯的那几款。
对话结束在这里,席单钰自觉地收回目光,将最后一口的咖啡饮尽,然后专心的投入工作。
是风,也偷不了的那种纯粹式工作气魄。
从他落地到江城,除了陪她无聊地闲逛了一圈外就教了她一下午的棋,之后——
从她睁眼闭眼,看见的都是在专注工作的席单钰。
浑身散发着生人勿扰这四个大字。
然而,昶煦并不是那种乖巧懂事的女孩。
手撑着下巴,大约摸看了他绝世侧脸五分钟的样子,她突然问:“你围棋跟谁学的?”
席单钰停下手边的工作,耐心十足的回答:“你外公。”
“我外公?”这倒让昶煦有些诧异,“他很喜欢围棋吗?”
“应该说钟爱。”他的措辞突然变得严谨。
后来他又说:“你的围棋天分应该也是继承于他。”
亲人这两个字对昶煦而言一直非常遥远,遥远到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追溯关于她的起源,遥远到她无法挖掘关于她身体容貌特点的遗传概率。
她的双眼皮像谁,她的身高随谁,她的血型又和谁一样,太多的问题都没有参照物让她一一对应。
仍记得开始学生物的那年,当学到遗传和变异的章节时候,当课堂上老师讲到基因在亲子代间传递的时候,她居然发现,原来自己可以那么厌恶生物这门课程。似乎里面的每一个知识点都在嘲笑着她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小孩,都在讽刺着她曾被丢弃的这个事实,都在向全世界宣告着——她是孤儿。
是的。
她是孤儿。
这是一个至今她都无法反驳的事实。
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个铺垫,所以在听到席单钰告诉她,她的围棋天分应该继承于她的外公。
仿佛,她和世界有了微妙的联系。
有趣,也神奇,甚至有点儿温暖。
是次数的原因吗?
总感觉比第一次听见外公这个称呼令她更加好奇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那些家人们。
他们也会和她一样,渴望重聚吗?
家人。
这个词出自于《诗经》中的第一首诗——《周南·桃夭》。
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