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三家人凑在一起才五个,但他们的年夜饭一点不敷衍,除了谷雨各个都有拿手菜,名副其实的百家饭。
三十下午三四点,人已经聚齐在谷雨家开始忙活了。
秀珍被爷爷宠了大半辈子平时从来不进厨房,但逢年过节总会露两手。最拿手的是东坡肉,好吃但麻烦。
肉得是上好的五花肉,扎孔后用绳子仔仔细细捆好放上各色调料文火在砂锅里煨熟,熟了之后再小火收汁。
一道菜做下来,小半个下午也就过去了。
秀珍教给她的做饭理论就是,会做的可以不多但得精。除开自己爱吃的要会做,再学那么一两道拿得出手的就可以了。
可惜谷雨好几年来别的都学差不多,唯独最爱的东坡肉总是做不好,总差那么点意思,还有的学。
老高头不会做菜,但会煲汤,罗宋汤煲得可有一手。牛腩,土豆,番茄,胡萝卜,卷心菜,洋葱一股脑全倒进锅里,再撒上一些五花八门的调料。
他们都不爱吃黄油和奶油,不爱吃就不放,煲出来的就是被重新调制赋名过的“高宋汤”。
高奶奶是南方人但饺子包得一绝,韭菜鸡蛋虾仁馅,清爽不油腻。揪剂子不用刀直接用手,谷雨小一些的时候经常会猜她手上是不是装了小型电子称,不然为什么揪出来的剂子都一样大。皮擀出来也是个个圆得像是机器制作,但上面却有手指的纹路。
年夜饭的食材是李辉联系了菜市场朋友要的最新鲜的。为了不输掉自己作为大排档老板的面子,还淘了一扇据说是西北戈壁那边“进口”的滩羊排来烤。
谷雨做不来大菜但也没闲着一直在切墩,剥虾壳剔虾线,现在又给李辉的烤羊排切苹果佐料。
一大桌菜南北风格俱全,他们也一样,有南有北但都聚在这里。
八点左右,春晚开场。他们把面板搬到茶几上,一行人转移阵地边看电视边包饺子。
秀珍边包边嘱咐谷雨和李辉,“你俩去给父母打个电话。”
谷雨不太情愿,李辉也是,无话可说。
“那是礼数。”秀珍说。
老高头也说,“去打一个吧,没什么话说就聊几句节目,总归是个话题,规矩咱得懂。”
是的,这时候才赶他们去打,也是在等话题,至少是要看春晚的嘛。
两个人不情不愿地各走进一个屋子,谷雨先给妈妈打了,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又给爸爸打,那边显示关机。
谷雨长舒一口气,觉得放松又觉得失落。平时不接,过年也不接,怎么就那么忙?
各自又打了两遍确认无人接听后谷雨走出了房间,李辉还没出来看样子是打通了。
“打了,没人接。”谷雨交差般叙述一遍。
“不接就不接吧,咱们做了就好。”秀珍说。
很多事情做的时候都不是在强求结果,心安就够。
政府下令管控烟花爆竹,胡同这边老建筑多绿化多,被管控的尤其严。但为了配合气氛,李辉买了一大把仙女棒,到点放一放图个乐呵。
谷雨放在餐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声,她拿起来看,是裴知行发过来的新年祝福,【新年快乐!】
谷雨撇撇嘴,【还没到新年!】
【这是补今年的,明年的明年再说。】
【你总有理。】
谷雨忍不住炫耀,【对了,你们那边也要管控爆竹吧,但我有仙女棒,你有吗?】
裴知行看着客厅里自家老妈买来的一堆仙女棒,打字时面不改色,【没有。】
那边像是准备好了,很快又发过来【仙女棒可以许愿,我代你许,裴同学有什么新年愿望或者梦想?】
裴知行想了想,说,【改变世界吧。】
那头像是被无语到,【...你不如说拯救世界】,紧接着又是一条,【愿望不简单,但是谷雨许就一定有效!】
【那就提前谢谢你!】
裴母怼怼身边的人示意他看过去,裴知行捧着手机字打的可快,嘴角还挂笑,“你儿子有情况。”
裴父不信,“哪那么多情况?”
裴母白他一眼,“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看着吧,说不定高中一毕业就能把人给我领回来了。”
人类的本质都是瓜田里的猹,这边裴母一猜一个准,那边老高头也是一脸姨母笑。
等到谷雨坐回地毯上,老高头低声问道,“还是上次那个?”
谷雨不想撒谎骗他,“嗯。”
老高头一脸笃定,又是那句,“那孩子不错,好好把握。”
谷雨这回真疑惑了,“你是怎么得出的结论?”上次勉强还能听个声音,这次连声音都没有。虽然说裴知行确实不错吧,但他到底怎么知道的?
“不用看他,看你就够了。”老高头说。
你脸上的笑不会骗人,这次是,上次也是。能让你笑的人,就是不错的人。
谷雨愕然,随后反应过来低头不作声了。
年夜饭陆续上桌,谷雨和李辉将一个个色香味俱全的菜摆满了餐桌。
秀珍在给爷爷上香,闭眼在虔诚说着什么;老高头正为想多喝一口花雕酒和高奶奶据理力争;李辉在给老地方的员工发福利红包。
她们刚才也收到了大人们的红包。
敲门声就在这时响起,声音穿过玄关,撞到天花板又砸下来,急促而无序。谷雨走去开门,风尘仆仆的人就站在门外。
谷爸见到她,疲惫一扫而空,喊她,“谷雨。”
谷雨鼻子有点酸,她想,一定是开门的时候风太大了。
谷雨和李辉赶在年夜饭之前的空隙去院子里放仙女棒,家里没有打火机,翻出了一盒生日时用剩的火柴。
李辉对这些没兴趣,纯粹是陪谷雨,腾出一只手挡风确认点燃之后她对谷雨说,“小作家,许个愿望吧。”
愿望太多,谷雨闭着眼睛赶在熄灭前飞速列举,“要所有人都健康平安,要所有人都开心快乐,要让那个梦想改变世界的人达成愿望。”
谷雨本想睁开但又作罢,突然想贪心一点点,“如果还可以再许的话,那我还希望他能喜欢我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