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暖意将她的脸捧起,面部的绒毛像是与风嬉闹,传来的痒意钻进了她的心底。
她仰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初春萌生的嫩芽在她张开的五指间蓬勃,带着昨天傍晚雨水仅剩的潮意沾湿了一点她的后背。
她知道应该起来,衣服弄脏了一定会被妈妈责骂,说不定还会被惩罚,上次是罚站,这次有可能是洗所有人的衣服。
可她就是不想起来。一点懒洋洋的思绪和安全感将她牵绊住,并且为她赶走了刚才那些恼人的小想法。想要静静享受这个下午,阳光、草坪还有和她一起的同伴。
她动了动手指,小拇指的指尖触碰到另一个人的手背,温暖柔软,像小草一样。对方反手将她的手握住,手指在她的掌心轻挠,她的心被带进了一个更为明媚的春天里。
不可以睁开眼睛,她对自己说。
睁开眼睛的话,那只手就会变得冰冷了。
*
祝愿的房间有些过于干净。
没有挂起来的衣物,没有随身的物件,床铺整齐洁净,甚至房间提供的水杯也被好好倒扣在餐盘里,两只杯子的手柄以相同的角度朝向窗口。
除了床位一只上锁的棕色小皮箱外,没有任何生活的痕迹。
在祝愿告诉她瑟芬斯寻求过自己的帮助后,便让开了一个身位邀请她进门小坐。
“茶,还是咖啡?”祝愿打开了餐桌侧边的小抽屉。
维塔摇头拒绝,“不用,请坐下吧,祝女士。”
“能详细讲讲,呃,关于她的事情吗?”维塔尽量使用简洁的词汇,语速缓慢,希望能提高对方对她话语的理解力。
祝愿点点头,“上船之前,她来和我说话。她说,需要我帮她保存一个东西。”
“是什么?”维塔追问道。
祝愿直直望进维塔的眼睛,那双黑沉的瞳仁深不见底,维塔难以分辨她的视线是真的落在自己身上,还是单纯地在思考。舱房里这一瞬的安静很快被祝愿起身打破,她走到床尾打开了自己的皮箱,“警官,另外一艘船还有多久来?”
维塔看了看表,现在距离她与塞米利安分开已经过去了25分钟,“还有大概半小时吧。”
“是吗?”祝愿直起身,她背对着维塔在摆弄什么东西。维塔正要起身查看,就见祝愿转过身来,“这个。”
“什么?”维塔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祝愿向上的手心反转,一颗金灿灿的物体向下坠落,又被链条制止,在空中跳跃几下恢复平静。维塔定睛一看,那是一块怀表,黄金怀表。
维塔想起来,这是塞米利安和她讲过的商人清单上的失物之一。
“她把这个塞给我,让我拿着,说下船之后她会来找我。”祝愿一字一句斟酌着陈述。
“上船之前塞给你的?”维塔皱眉,失窃难道不是发生在商人遇袭之后吗?
祝愿点头确认,“她说,到时候,会给我钱。我需要钱。”她抬脚回到桌边来,但没有回到她的座位上,而是在为她身旁站定。维塔伸出手,示意祝愿将金怀表放进她的手心。
金怀表上的指针静止,表盘上的时间停在了6点32分,时针上好像有一块微小的污渍,维塔正欲凑近细看,却惊觉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猛地抬起头,却没有看到祝愿,她的眼皮无比沉重,在意识落幕的最后一瞬,她听到女人的声音,在她的耳畔,“睡吧,睡醒一切都会好的。”
发音准确,语音流畅。
*
身旁的暖意不见了,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传来争执的声音,似乎有人起了冲突。她直觉自己的同伴陷入了麻烦之中,她想起身帮忙,可手脚却如同被绳索束缚住一般挣脱不开,她这才发现自己不再是平躺在草地上,而是浑身蜷缩着。
我得帮她!这一念头占据了她整个大脑,在耳畔不断环绕重复,我得起来,我要去救她。
她想要睁开眼睛,可睁开了依旧是一片黑暗。
手脚被束缚住,嘴巴也被布条绑住了,她似乎是被人绑起来塞进了一个小空间——她的背抵着墙,脚尖抵着另一面,狭窄而冷硬的墙面沉默地注视着她的挣扎,徒劳无功,又目送她因力竭而再次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全身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痛不已,她侧耳凝神去听,争执声已经消失,外面已经鸦雀无声,整个世界仿佛已经荒芜,只留下她作为唯一一名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