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跌入井中的肖辞在水中缓慢下坠,井水冰凉刺骨,迫不及待的从他的眼耳口鼻涌入,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呼吸。
等待死亡的感觉很奇妙,肖辞沉入井底,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同伴。生命流逝的时候,生前的记忆就会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放映,但很意外,他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回忆…
他看到一个稍显破败的砖瓦房,这里有一个小院,院中有一口水井,而自己正在井边搓衣服。
肖辞很快意识到,他恐怕正在经历井中这位曾经的生活。
“洗快点!你弟弟的尿布就快用完了,明天要是没有干净的尿布用,看我不给你好果子吃!”一堆脏衣服劈头盖脸的扔了过来,将肖辞的视线遮住,『她』没作声,默默将衣服扯下来,继续搓着手里的东西。
顺着视线看下去,两只手臂上全是不同程度的青紫和外伤,这发育情况,应该是个十几岁的姑娘。
看这些衣服的样式和这个院子的风格,应该是几十年前,没想到井中主人竟然在里面住了这么久。
“何招娣,怎么还没把饭做好?”『她』搓了一下午衣服,天色已暗,丝丝凉意侵袭着少女,少女洗完最后一件衣服,端着盆子去屋顶晾晒。
“你个赔钱货,长本事了是吧?叫你都不知道应一声?”男人提着棍子上来,拎着少女就开始揍,肖辞只感觉泪眼模糊,哭的嗓子都哑了。
『她』颤巍巍爬起来,强忍着疼痛下去做饭。今日老母鸡生了两个蛋,却没有『她』的份,『她』在家里,只配吃咸菜和米糊。
所有的好东西都是给一岁的弟弟的,『她』每天要负责所有家务,还要给那个生了『她』却不想养『她』的男人当出气筒。
『她』的母亲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家里没有任何话语权,因为生了『她』,早年也吃了不少苦,眼看着这两年因为福生的出生才过得好了些,母亲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在男人打上头的时候,带着福生来劝劝男人,免得『她』被打死了。
可有时候『她』宁愿就这么被打死算了。
“招娣啊,你弟弟还小,你要多担待些。男人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女人就是读再多书也是没用的。你爹他啊,因为生了你,在外面老被笑话,他有时候心情不好你也要多体谅体谅。”奶奶苦口婆心的劝导着『她』,『她』面无表情,她只记得,每次男人打『她』的时候,奶奶总是把窗户翕开一条缝,在里面冷漠的看着。爷爷飘飘欲仙的吸着大烟,躺在床上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肖辞待在『她』的身体里,跟着『她』体验这窒息的生活,令『她』印象深刻的皆是『她』的苦难。碎片式的体验一个接一个,让肖辞没有任何喘息的闲暇,他不知道这个十几岁的姑娘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更不知道这样黑暗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终于,血红映入眼帘,铺天盖地的喷洒出来,像漫天烟花,美丽极了…『她』割腕自杀了。
『她』特意挑了大家都不在的时候。
男人把『她』卖给了邻村的卖烟老头,卖了十六块钱,好大一笔钱呢。男人高兴极了,晚上甚至难得赏了『她』一颗鸡蛋,但『她』没有吃,『她』把鸡蛋扔进了粪坑,攥着从林子里捡到的瓷片回了家。
为了商量结婚事宜,男人带着一大家子出去潇洒了,留『她』一个人在家做家务。
绝佳的机会。
若是男人在家,『她』恐怕还没那么轻易能死,毕竟他们虽然不想要这个女儿,但他们也不想失去一个干活的下人。
『她』含着笑迎接死亡,感受血液从身体里流失,『她』以为『她』解脱了。肖辞却明白,事情还没有结束。
回到家的一家人发现满地殷红,男人气疯了提着棍子开始鞭尸,女人抱着孩子根本拦不住,老两口大呼“造孽哟”,老头子一个气没顺过来,背了过去。
老婆子回过神来,悄咪咪去找村口的野道士,等把人请回来,男人已经冷静下来了,他问瞎子应该怎么办,老瞎子出了个阴毒的主意,让男人找了石块来绑在『她』身上,在中午阳气最重的时候,投入了井里。
老瞎子说,阳气可以镇压怨气,尸沉井底,永无见天之日,『她』出不来也无法转生,将永远困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