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人会有人给他过生日的孩子。
银亮的表带叩上,冷得一如既往,奥利维亚动了动脚,脚背贴上了项链温凉的外壳,朦胧的光印在她眼里,像清晨浓雾里浮动的阳光那样微弱。
冰凉的手表严丝合缝地贴着她的手腕,奥利维亚偏过头,窗边的月亮看上去像得了白化病那样惨白。
奥利维亚下了床,她动作轻柔的一抖魔杖,毛毯往上一提,盖回了索纳塔的身上,她又以同样轻柔的动作释放了一个昏迷咒。
奥利维亚在红光闪现就背过身去,她给自己附上一个幻身咒,小幅度的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道[排空驭气奔如电,上天入地求之遍],辅以相应的手腕动作,她跃上窗框,向下一纵。
哪怕已经经历过几次,奥利维亚仍会为这种感觉暗暗称奇,这不同于用魔咒或飞天扫帚等升空,她仿佛与流动的云气融为一体,风声呼啸,本应有几分凛冽,却如臂指使,暗绿色的荧火勾联起发丝与指端,哗啦一声,山林中有浅眠的鸟惊起黑压压的与夜色晕成一片。
但当落地时却远没有那么炫酷,奥利维亚把不慎飘进嘴巴里的头发撩出来,在择出插进发里的几片树叶,决定下次,下次一定要把头发扎起来。
脚下泥土暗红而泥泞,像是屠宰场尘年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味道,不像血腥味,反而像海边的滩涂泥土味。
这倒侧面佐证了立方体里面的地点,看来这个晶洞还可以大大咧咧的到处跑来跑去。
一缕乌云飘了过来,与浓密的树荫合谋遮蔽了月光。
奥利维亚轻车驾熟的给自己的鞋施了一个防水防湿,转头就往深处走去,毫不发怵。
毕竟这几天她都来。
终究是按耐不住啊。
每天往前推进10m,采集矿物的碎屑,记录关于洞穴的情况。
她站在洞穴口,里面如霍格沃茨礼堂般宽敞,晶体银白色的切面哪怕在深处也闪耀着天真无邪的光芒。奥利维亚初到这时险些被迷了心窍。
直到她看见晶莹剔透的石壁上倒映的,灵魂的样子。
奥利维亚又一次不由自主的走进,看着滂沱的黑雾是如何从自己身上冲天而起,森蚺般的攀缘在她的小腿,手腕,腰身。
看见她苍白灵魂上欣喜若狂的神色尚未褪去,乌黑的纹路便一路长满了大半边脸,她看着自己原本清秀漂亮的面孔像一个强行粘贴拼凑的瓷器。
破碎的灵魂,当真是……无比的丑陋恶心。
不过这倒是提醒她了不必再在守护神咒上在白费功夫了,要是喷出一堆蛆虫可真得不偿失。
奥利维亚移开自己心虚的目光,但避无可避,百洞上就这样不要钱似的结满了银白色的晶体,石洞煌煌如日中天,让她的一切无所遁行。
灵魂是无法遮掩的,奥利维亚用手捋着自己的头发,像是要遮挡自己无法直视的侧脸。
她飞快的跑动,直至标记处。
她缓慢的垂下手肘,只有在忙起来时,她才没空感叹这些有的没的。
这里银白色的矿物是白玉精,和谢醉玉的手镯以及沈桃的白玉铃是同一种材质,有辟邪延寿的作用,不过与其说是一个矿洞,这里反倒看上去像一座曾经经营良好的古墓,白玉精只是一些点缀和遮掩,而从这里残存的魔力波动似乎是一个运转精巧的法阵,至少过去是这样。
奥利维亚这几天又去了几次谢家的书楼,通过魔力碎片的波动转移复原了个大概,以前这里大阵叠小阵,该是个冬暖夏凉的地方,不过大阵砸的七七八八,小阵被牵连着也损毁了不少于是只剩下越来越重的阴寒了。
不过这些个法阵也没什么好喻义,接续,移动,改换,似乎和灵魂之类有关,似是有些凶险,难怪被砸了个稀巴烂。
白玉精渐渐退去,脚下的泥土变得柔软而丝滑,适合动漫泥土一样的质感,好像这个洞穴长期靠海或者联通地下水道
奥利维亚将魔杖略微举高,神色一凝,脚步放轻,缓慢的凑了过去。
那是一小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就像有三个及以上的人被狼狈追赶,最后冲出洞口,奥利维亚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她在自己身上几乎什么都施了,幻身咒,踪迹消除咒,气味隐藏咒,流沙咒--以防空气产生起伏和扰动。
当然沙菲克在霍格沃茨非常之随意自在的溜达,让她不得不更加留心,杖尖遥遥的点了点那串脚印,发出暗淡的蓝光,消失咒失效后的脚印碎片距今起码有几十年了--但她已经快不信任自己的魔法了。
奥利维亚的手腕轻轻一提,尚且完整的脚印勾勒在她面前,收进了杖尖。奥利维亚眯起眼睛,决定今日见好就收,毕竟她目前对沙菲克待过的地方都不敢报以完整的信任。
她缓慢的后退,迅速穿过布满白玉精的洞穴,贴着石壁缘出了洞穴,险之又险得和沿着山道上来的沈桃擦肩而过。
她怎么来了。
“叮叮”一阵清脆玉铃响,奥利维亚几乎是一个怔愣。
不论是白玉铃还是剑,它们有示警功能吗?沈陶一阵倏然回头,奥利维亚下意识的拔出魔杖,像烟一样直冲下山道。
[不,别去!]奥利维亚没有回头,沈桃的银剑莫名其妙的自己出窍,剑气凌厉,既像感应到了她心中尚未腾起的恶意,又像是听见了那盲人算命的呓语,誓要将祸患斩于摇篮之中。
剑快成了一抹银色的影,即使她有速度的加成,也跑不过带灵的,一心要命的物件。
在丢掉命的同时还丧失名誉或是丢掉名誉但不至于丧命,奥利维亚自然会保全自己的命,在这个密密层层罩满反幻影移形咒的地方。幻影移形在自寻死路的范围里自然有它的一席之地,反正跑不过了。奥利维亚索性撤掉所有隐藏咒语,转而用尽全身魔力在胸前叠起一个铠甲咒,反转过身来。
抓紧时间,坦诚错误。
“当”的一响几乎让她五脏六腑巨震,大脑一片空白,在喉头涌上的腥甜和眼角眩的黑斑中,委顿在地的同时,奥利维亚看见了沈桃慌张又震惊的神色,嗡鸣的剑被她一把塞进了剑鞘。
她知道,自己至少不会死了。
而如何消去那震惊的一半,就要凭着几分忽悠了。奥利维亚无声的想,真希望面对沈桃她能忽悠得手。她暗自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