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回到徐家,将契约拿给徐瑄过目,徐瑄吩咐人拿钱,沈瑶拒绝了,“书斋我自己经营,所得银钱也全部归我。”
既然将来要和离,正好趁此,将财产分割,从此与他泾渭分明。
徐瑄倒是没想那么多,沈瑶不要钱,他也懒得管。
“你虽然住在外面,但已婚妇人遵守之礼,希望你不要逾越。”
言外之意,让她安分守己,不要红杏出墙,不要给他戴绿帽子。
呵,男人的既要又要。
沈瑶恶心透了,堪比吃了一只苍蝇,语气沉沉道:“知道了。”
语毕,迫不及待离房,再待片刻,她都要吐出来。
她走的潇洒,干净利落,徐瑄看她背影,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堵住,竟一个声也发不出来,只呆呆目视她离开。
心突然发慌。
他不知道为什么,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再也拾不回来了……
这一晚,沈瑶和侍女收拾房间,准备迎接美好新生活;而徐瑄独自躺在床上,默默等了柳茹半宿,依旧不见人归来。
夜半露浓,枯枝摇曳,树影婆娑,显得那么安静,那么孤寂。
徐瑄不知不觉,睡着了。
很奇怪,他一向不做梦,可这晚,前所未有,居然做梦了。
那是一间牢房,昏暗潮湿,应该还阴冷,因为他见一名女子,缩在角落里,双臂环着膝盖,头发乱糟糟的,遮住了脸颊。
他走近,女子抬起头来看他,神情淡淡。
狱卒打开锁,他走了进去,低头凝视女子,而后扔出一条白绫,说了什么话,又走出牢房。
背对着女子,他好像不敢看她,却又忍不住拿余光看她。
那是一双脚,赤足站在一个凳子上,须臾,凳子倒下,那双脚悬在半空中,不停摇晃着……
“我诅咒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徐瑄醒来时,脑海里便响着,这样一个声音,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带着刻骨铭心的痛,直冲九霄。
那女子样貌,他应该是记得的,可现在,却完全忘记,只记得那种感觉,痛不欲生。
他流泪了,满脸的泪水,止不住的泪水,一直在流,似乎要将体内,所有血液变成泪水,流出来、泄出来。
为什么,徐瑄也不知道,只知道现在,情绪低落,心里很难受,想吐~
天光透亮,层层鱼腹白翻腾而起,徐瑄强忍着疼痛,起床更衣。
小厮端来热水,徐瑄很快洗漱完,一瘸一拐走出房门,躺了几日,才勉强可以下床走动。徐瑄在院中转悠几圈,正要回屋,忽听到东院传来响动。
他走了过去,便看到沈瑶正在将衣物装车。
大小箱子,足足装了一辆马车,还有许多包袱,无处安放,被侍女拎在手上。
“现在就走吗?”
话语出口的瞬间,徐瑄自己都惊呆了。
他一直都希望沈瑶离开,可现在,心里突然来了一股淡淡的哀愁,将他裹挟~
沈瑶正忙着,指挥侍女小厮,将金银细软小心安放,闻言只掀起眼皮,浅浅看了徐瑄一眼,心里却在鄙夷他两副面孔。
明明昨晚还语气强硬,逼她离开,现在竟像是不舍似的,深情装给谁看?
“嗯,宜早不宜晚。”
沈瑶语气冷冷。
“吃完早饭再走吧,我……”
“不用了。”沈瑶抬眸看他,“搬家事多,从内城到外城,需要一段距离;到了新家,还要收拾房间,实在没时间。”
沈瑶实在不想与他多说话。
一个小厮抱着一个大箱子,箱子上方还放着一面铜镜,只是装入车时,一不小心,铜镜“啪”的一声,被撞掉地上。
沈瑶一惊,忙上前拾起,只是铜镜已碎裂成两半,沈瑶深感可惜,这面铜镜她还蛮喜欢的。
碎裂的铜镜,沈瑶怕它伤人,遂将它扔到墙角。
阳光穿透云彩,照射到铜镜之上,发出耀眼的光芒,那道光几经折射,最终精准射入徐瑄的眼中。
他猛一闭眼,脑海中忽闪过一些画面,他刚欲抓住信息碎片,却听见沈瑶声音传来,“我走了。”
徐瑄睁眼看她,阳光之下,女子明眸皓齿,淡淡光晕洒在白皙的肌肤上,她犹如嫦娥仙子般,清冷动人。
*
沈老爷外宅,妙娘早将房间收拾好,待沈瑶马车到来,也跟着一起搬物卸货。不过一个上午,行李物件都摆置好,缺少的家具,趁着下午,也一一购置齐全。
为了庆祝美好生活开启,沈瑶请妙娘、小厮侍女,一起到富贵楼吃饭,拣个阁儿坐下,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几人喝酒行令,十分畅快。
同一酒楼,就在沈瑶不远处,赵廉参与的“红粉佳人社”,人员已从最初的五十人,经短短数日,发展到三百余人。
这群官宦子弟,整日无所事事,却唯恐天下不乱,眼见人员越来越多,开始枉顾国朝礼法,公然挑战礼仪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