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十四时,我开始仍觉得有些局促不安,倒是他仿若无事,待我一如之前,并未再有半点越矩。
我不禁暗笑,本以为自己这也算历尽了人世沧桑,再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做到泰然自若,却不知和他比起来,还欠着火候。
这天走在花园里,看到不远处弘暟正对着伺候他的小太监发脾气。
我走近了细一听,已明白了大概,是因为再过两日是嫡福晋完颜氏的生日,弘暟正为送什么礼物给自己的额娘犯愁,偏偏底下人又不能给他拿个好主意,因而恼了起来。
瞧他此刻的模样,倒极像十四当年在八贝勒府上与我吵架时的模样。
弘暟见了我忙给我请了安,我装作不知情的问他:“因何事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弘暟瞪了眼仍旧跪着的小太监,又再想了想对我说:“后日是额娘生辰,我想让他们给我想想,送些什么哄额娘开心,可这些奴才真是没用,只一个劲的赔不是,也没半点主意。”
“不如这样,你让他们都起来,姨娘给你出个主意可好?”我笑着对他说。
弘暟犹豫了一会,转而躬身向我行了个礼说:“那就谢谢姨娘了。”
我想到从前在港片里常听到的祝寿曲,想来让弘暟学来给完颜氏唱唱既欢快喜庆又应了景。
于是对他说:“我先回去想想,你下了课晚上来找我,我一定出个好点子让你哄得你额娘开心。”
弘暟听罢,点了点头。
完颜氏的身体在十四回来之后的这段时间恢复了不少。
这次的生日虽然不是整寿,十四却为她办的很热闹,完颜氏当天的心情不错,穿着大红暗纹的氅衣,映衬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我们依次为她献了礼物,最后是十四送的一幅字。
完颜氏笑着展开了看,低声吟诵了起来,是苏轼在妻子王闰之生日时为她写的“蝶恋花”:泛泛东风初破五。江柳微黄,万万千千缕。佳气郁葱来绣户,当年江上生奇女。一盏寿觞谁与举。三个明珠,膝上王文度。放尽穷鳞看圉圉,天公为下曼陀雨。
她念完之后更是眉眼俱笑,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十四,我因坐在十四这一侧并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但想来他能写这首词送给完颜氏,一定是对她这十三年的为自己所付出的给予的最大的认可和感激。
我正想着,那边已经锣鼓声起,众人将目光都投到了戏台上。却不见有人出场,只听坐在完颜氏身旁的弘暟随着鼓点唱了起来:恭祝您福寿与天齐,庆贺您生辰快乐! 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 恭喜您,恭喜您! 恭祝您!老如松柏,少若芝兰,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完颜氏先是一愣,随即放声笑了起来,弘暟见他额娘笑的开心,唱的更是起劲。
虽然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在这么多人面前却也毫不怯场,底下已有人替他叫起好来。
待他唱完便跪在完颜氏跟前,双手奉上了他连夜誊写的“孝经”说道:“恭祝额娘福寿安康!”
完颜氏唤他到了自己身边,问到:“哪学的曲子,额娘怎么从未听过。”
弘暟扭头看了看我,我冲着他伸了下大拇指,他一笑,告诉完颜氏:“是姨娘教我的。”
完颜氏向我这边看过来,对着我微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