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葵人长得清秀,哪怕是身着这身与长相格格不入的衣服,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厌烦,但不知为何,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五官似的,每次表情变幻的十分僵硬,仿佛木偶一般:“天机殿大殿下?可不是么天机殿大殿下,不过师弟你当初弑师篡位,抢我阁主位置的时候没想过有今天吧,现如今天机殿只手遮天,确实比恶贯满盈的沧海阁风光多了,你带着沧海阁没做成的事情,我可是轻轻松松便做到了,你让沧海阁毁在了你手里,我却带着天机殿流芳百世,说到底我还是沧海阁出来的人,但这天下那个人不是对着这来自沧海阁的大殿下歌功颂德?可你,现如今之能在那不知出处的民间化本里继续扮演那青面獠牙的夜叉相,何等讽刺?你说是吧......商阁主。”
“师兄博学多才,自是能轻易做到我做不到的......至于话本如何编排,师兄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商玄台抬手,手腕上一串缚灵锁随着他的动作随意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姜洛葵看着商玄台的动作,刚刚亲热的语气急转直下冷声道:“你可曾后悔啊,师弟?”
“后悔?”商玄台学着姜洛葵的语调温声重复,随后突然并指成刀,冲着姜洛葵的脉门而去,语气依然平静无波:“确实后悔,后悔当年留你一命。”
姜洛葵自然不会害怕这个被缚灵锁压了十几道的商玄台,哪怕身着如此繁琐的衣饰,躲闪依然灵活自如。
原本早已变成青绿色的缚灵锁嗡嗡乍响,颜色也逐渐金黄进而变成明亮的血红,环环相扣震颤不已,在商玄台的皮肤上留下一条条灼伤的痕迹,商玄台却毫不在意。
“我说我的好师弟,五百年,你还当你是当年的商霁吗?”姜洛葵说的很是轻松,他看着迎面而来的商玄台停下身形不在躲闪,在距离商玄台指尖不过半寸的时候猛然消失,鬼魅似的出现在商玄台的身后,掌心聚力,正冲商玄台后心而去。
“自是不敢和师兄相提并论的。”商玄台说罢,轻巧转身,哪挂满缚灵锁的胳膊一把迎上姜洛葵拍来的掌心。
一阵“劈里啪啦”的脆响过后,勾连的十数个锁环应声而碎,散落一地,商玄台错后几步,止住身形,看向姜洛葵。
姜洛葵甩手,掌心出现一片皲裂,皮肤剥落,却没有流出血来,他低头看着地上缚灵锁的碎片,眼底阴翳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这光转瞬即逝,旋即,姜洛葵抬头,嘴角牵动,随后整张面皮上的表情才跟着变化起来。
商玄台下巴微低,目光往下,对上姜洛葵的眼神,姜洛葵他放在常人了并不算矮,但还是比商玄台低了不少,但并未输去气势。
姜洛葵:“区区些缚灵锁,师弟竟然还要借我的力气才能冲开......你果然弱了不少......”
“是啊,所以既然师兄叫我来了,我就斗胆向师兄讨点东西。”商玄台一边说着,一边后退两步。
这坐破败的大殿四周,立着四根粗大的圆木柱,木柱上红漆基本尽数脱落,原本应是有精细雕琢的金龙盘踞其上,现在看来已是被侵蚀的看不出踪迹,唯有大殿中心穹窿状藻井中的金龙活灵活现光亮如新,在一片衰败的景象之中格格不入。
商玄台的手指抚上身后的盘龙柱,一抹血迹渗入木纹中,两人头顶盘踞的金龙好像活了一般,慢慢活动起来,姜洛葵眉头抽动:“你......”
“师兄既然这么喜欢我的这一半魂魄,我这做师弟的当然不能让你顺心啊。”
四个盘龙柱渐渐染上鲜红的色彩,像是刚上好漆似的,金色的雾气顺着柱角盘旋而上,不停变幻直至成型,鎏金的蟠龙与木柱摩擦确实响起一阵金戈之声,它们于四方转向一处,藻井内金龙口中含珠此时砰然下落,四面盘龙倏然向那掉落的珠子冲过去,又是一阵金石之声,金屑飞溅令人眼前一花,周围景物变化。
原本杂草丛生的庭院之外,水榭楼阁假山木石一应俱全,池塘中水声潺潺,虫鸣鸟吟交相呼应,殿外红墙青瓦,殿内正中竟是搭出了一方祭坛,祭坛之上有皎皎流光,虚幻的身影漂浮于上,无数条金色的细线从虚影上流出,穿过门窗,不知流向何处。
商玄台看见眼前场景,恍如隔世,那立于祭坛之上的孤独虚影,垂头闭目,已静待百年。
姜洛葵神色竟是有些意外,他盯着祭坛旁的商玄台,商玄台纯黑的衣摆沾染上纷纷而落的金屑,宛如夜空中星星点点的光。
他望着祭坛之上的虚影的目光不过须臾,便转头重新看向姜洛葵,原本棕红色的眸子此时鲜艳至极。
“敢拿我的力量对付我?”商玄台轻声说着,语气依旧温柔,却又透着十足的冷意:“姜洛葵,你未免太自负了。”
姜洛葵五官僵硬半晌,像是在思考应该摆出何种表情,百年前,这个人眼神或许就是如此,一袭黑衣坐于高阁主位,只是勾了勾指尖便废去他半身修为,那指尖还沾着刚刚魂飞魄散的繁缕的血,好像是没来的及洗掉,又或是繁缕怨气太深,让他指尖鲜血根本洗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