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又是多年过去。
在某个深山老林里沉睡了千年的上古大妖突然醒了,这东西通灵性能人语,却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皇帝似的,指使所到之处的百姓为它献上童年童女,仙门为它供上仙药法器,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如若不从,灭门屠城伺候。众人怨声载道,但是没人杀的掉它。
只有繁缕同它一路缠斗,繁缕的赢面一九开,一赢九败,只是这样,却也称得上举世无双了。
繁缕这次又被它拍了个半死,他只得躺在漫漫黄沙之上,口中鲜血不住外涌。这次要完蛋了,繁缕心想,最终是熬不过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没想到自己有再睁眼的机会。
场景变换,从闭眼前的烈日黄沙,变成了军营大帐,繁缕猛地坐起来,身体因虚弱不住的咳嗽起来,这声音引来了注意,有人拨开帐帘,端着木盘走了进来。
繁缕被吹进帐中的黄沙迷了眼,依稀只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越来越近。
“你醒啦?太好了,等我先给你换药。”女子一边说着,还不等繁缕反应,便利落的拆开了他身上的纱布,转眼已经麻利的换好了伤药,“你这外伤好的差不多了,不过内伤我们实在没办法,这军营里没有能治修士的军医,得靠你自己了。”
“多谢......不过这里是......”繁缕被对面这利落的一套流程给弄懵了。
“哎,不好意思,忘了介绍,这里是启国边境的军营。”女子收拾着多余的伤药以及换下来的纱布,“我叫杨幼宜。”
“多谢杨姑娘......等等,什么?”繁缕忽觉脑中某根弦搭上了。
“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杨幼宜。”杨幼宜端着木盘往外走,在繁缕有些震惊的神色里又停下脚步扭头补充了一句,“正则还不知道你醒了,现在应该在忙,一会儿叫他过来看你,这些年他没少给我讲你们在瀛洲的事儿,还有啊,谢谢你当年送的那一条街的贺礼,现在想想也还真是壮观的紧!”
杨幼宜就这样离开了繁缕住的帐子。
留下繁缕一个人在吹进帐的黄沙中凌乱片刻,杨幼宜说的对,外伤无碍,内伤得靠他自己条理,繁缕暂且抛下杂念,厘清了自己紊乱的内息。
要不说是上古大妖,又在它手上栽了半条命。
繁缕睁眼,却见那帐帘又被掀开了,这次繁缕及时拉起了屏障不让自己被黄沙迷了眼,总算第一时间看清了来人。
熟人。
商正则褪去了曾经的青涩模样,俨然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气质,身量高了,壮了,蓄起了胡子,皮肤也因为风吹日晒变得黑了许多,繁缕却好像又回到了瀛州城,看见了那个认真耍长枪的青年。
他提着两壶酒,笑容还似当年,分毫未变:“喝两口?”
繁缕笑道:“支桌子。”
“没想到我们竟然能这样遇上,出去巡查的卫兵把你抗马背上拉回来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大跳,从我十九岁离开瀛州城到现在得有二十多年了吧,你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哼,我只是老的比你慢。”
“后悔了,早知道修仙了,幼宜老说我没当年帅了,青春不再啊......哎不对,修仙也不能去沧海阁修,魔教啊,名头不好听。”
“闭嘴吧你”繁缕笑了笑,喝了口酒,不满:“你这什么酒,跟白水似的。”
商正则拍桌:“懂不懂啊!圣上赏的天仙醉,一年才能酿十坛!我也就得了三坛。剩下那坛还要给幼宜留着呢。”
说完,他掀开盖子豪饮一口,确是突然沉默良久:“啧,要不咱们换烧刀子?”
繁缕正笑,忽听有女声由远及近:“换什么烧刀子!商正则我说没说过让你老实点,繁阁主伤还没好全,你就给人家灌酒!”
杨幼宜掀开帘子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商正则忙护住坛口:“哎哎哎,风大,一会沙子刮酒里了。”
“不碍事不碍事,喝点不碍事,这酒淡。”繁缕替商正则开脱:“喊名字就行,阁主听着怪尴尬。”
“边境条件艰苦,没什么能招待的,都是些粗茶淡饭......”杨幼宜一边说着,一边给繁缕摆上碗筷,还没放稳,就被商正则一把捞回来放在了自己面前。
“哎,他们修仙的不吃饭,给他浪费。”商正则摇头。
“哼。”繁缕不恼,只是白了商正则一眼:“他这话糙,不过确实如此。”
杨幼宜不再推让,在商正则旁坐了下来。
“多久没这么坐在一起过了啊......”商正则感叹,抬手抚上杨幼宜的手,眼里尽是爱意,“早就说想让你见见繁缕,没想到竟能这么遇上,可惜阿晴不在,不然还能让她认个干爹!”
“阿晴?”繁缕疑惑。
“忘了介绍,我和幼宜有个孩子,今年都七岁了,叫商晴。”商正则说起自家姑娘,突然得意的显摆起来:“边境风沙大,我们舍不得叫阿晴跟来吃沙子,姑娘家家的万一再晒黑了,你若是无事,这次跟我们回启京住一段吧,给你认个闺女。”
“多谢你的好意,我暂时没有当爹的打算,要不再给你补一条街的贺礼,就当我这做叔叔的给孩子的一点心意。”繁缕同商正则涮嘴,随后因为拧身动作太大,扯到了肩上裹着的纱布,繁缕转了话题:“不过想不到夫人还会治伤。”
“幼宜母家是医师世家,医术高超,可是作为皇上钦点医师跟来的。”商正则吹完姑娘吹媳妇。
话罢,商正则收敛刚才的眉飞色舞,正色道:“确实还没来得及问你,究竟怎么回事,受的伤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