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容衿发愣。
商晴已经冲进屋中抱出了商霁,几乎是同时,流星一样的箭矢瞬间布满天空,点亮容衿的视野,下一刻,纷繁的箭矢极速下坠,带着火光与硝烟。
破旧的木板一点就着,容衿身边瞬间燃起一阵火光。
“跑啊!”商晴喊道。
容衿回神,只消晃神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这是要屠城了。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城中瘟疫,景弈怎会用将士的姓名与城中百姓做赌,烧城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能往城外跑!”一片混乱中,容衿拉住商晴,“姓景的军队要屠城,出城就是死路一条!”
商晴闻言苦笑:“他既要屠城,还有哪里有活路呢?”
还有哪里有活路呢。
爆鸣与惨叫此起彼伏,城中百姓被大火以及漫天利刃驱赶着冲出城来,下一刻便纷纷跌进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葬身之地,坑底的石灰磷粉着火的人落进去,便又猛地带起一阵火焰,烈焰带着吞噬一切的势头,卷走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前朝付之一炬,乱世之中四处拥立新王,而后谁能统一四海,当时的人们并不得而知,留给他们的只有眼前的一片黑暗罢了。
落入深坑的最后一瞬,商晴好像看见容衿的嘴一张一合,好像在对自己说什么,还不等她分辨便被火舌吞没。
深坑之中,小商霁也被深埋至此,他本该与身旁众人一样融为一团焦骨。可妖神不死不灭,他没能死成,只得带着无边的黑暗在尸山血海里煎熬了不知多久,身旁是阿姐,也可能是容大哥,只不过与众人烧成了一团,让他无从分辨,随后只有铺天盖地的焦臭与冰冷席卷他的四周,无数个瞬间,他多么希望自己就这么死了,与万千枯骨沉入泥沙之中,再不见天日。
而在小商霁不知道的地方,严青黛正穿过尸海,同他紧紧相拥。
周围景象崩塌,严青黛随着无数尸体焦炭急速下坠,沉入无边的地底,四周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弥漫,他看着粘腻猩红的液体顺着小臂滑进手心,还残留着温热的感觉,目光再次回到桃花谷之中,严青黛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血。
背上的伤口已经不能称之为“伤口”了,只要再深一点,好像就能将他整个人断成两截,唯有前胸一点皮肉连着骨头在苦苦支撑。
眼前杏树被砍劈的木屑崩了满地,严青黛青白色的衣服被浸的血红,最后这一刀,两柄长刀伴随着一声铿锵的铮鸣劈的粉碎,随着剑柄落地的闷响再也没了回音,杏树缓缓倒下,好像万千丝线被统统绷断,这一次,严青黛几乎是被撕扯着,向深处下坠。
杏树传来木头崩裂的声音,盎然的生机正在迅速从树上抽离,露出原有焦炭一般的枝干,缓缓折下,洁白的花瓣四散翩飞,落雪一般铺了满地白霜。只见殷红的鲜血蜿蜒流淌在白色的花瓣上。
严青黛终究是支撑不住,身形随着折下的树干一同重重跌落在地。
意识即将消弭之时,他看见从树上抽离的光芒好像变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严青黛想要再看清楚一点,可是他做不到了,脑中混沌一片,他看过了商玄台的一生,也即将了却了自己的一生。
“对不起,好在这次,没同你做什么约定。”
光芒终是在他的视野里消散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严青黛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他感受不到四肢百骸,仿佛只有意识漂泊在空中。
“怎么回事?”严青黛疑惑,“我应该已经死了。”
还是比较透的那种。
虽然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但他发现自己的意识正笼罩着一所宅子,现在这所宅子里的每处角落,所有生灵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感知到。
吵,太吵了。
待到适应了这种吵闹,他才分神看清了这所宅子大门口所挂的牌匾“商府”。
不过等他细细看清了这所宅子里的所有人之后,严青黛确定:这里的每个人他都不认识。
“快拿水来!”
“快呀!”
丫鬟们正围着府中的某一间屋子进进出出,府中骚乱非常。
“夫人!您使劲啊!”
“将军,您可千万不能进去啊!将军!屋中血光会冲撞了您!”
“哎呀!我不信那些!”商正则一把扒开拦在门口的产婆三步并两步的冲进杨幼宜的屋子。
“商正则!啊!”杨幼宜满脸是汗,几乎没了力气。
“幼宜!”商正则满脸心疼,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小祸害从杨幼宜肚子里掏出来砍了。不过大概是有了这个想法后表情太过狰狞,商正则还没来得及往前走两步,便被丫鬟婆子给赶出了产房。
没办法,他只好在屋外来回踱步。
过了很久,没听见婴儿的啼哭,却听见了屋中婆子和丫鬟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