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淇脾性无拘善变,行事极难捉摸,秦显不由一问,“三哥?”
“左右要捉鳖,何不一次杀个干净。”秦淇凤目微垂,嘴角微微抬翘,面间森寒一片,“此事疑点甚多,审完或有所得。”
秦淇年少封郡江淮,于边关戎马数载,有“千战将军”之名。世人倾慕其皮囊俊美,却更畏他狠辣悍勇,便连秦显亦对他颇为忌惮。
天下崇武之风日久,秦氏更有从军历练的祖制。
那年秦显刚满十二,少年郎未长成的心胸中半是风发锐意,半是桀骜难驯。秦琰有意磋磨幼子脾性,便将人划去秦淇麾下,令其做了个无品无阶的马前小卒。
秦淇亦有心传教弟弟,治务遣兵皆不避人,又对其严加督训。故而秦显不仅眼观其行之暴,更曾以身试之。
澹关伫于氓山北坡,南望时可见一原蒹葭,将士们多好在此游戏。
秦淇顾及弟弟安危,从不允秦显擅离左右。然少年郎难免好奇之心,以是某夜月清星明,秦显在目盯帐顶发呆数刻后,竟鬼迷心窍地偷溜了出去。
蒹葭极目无际,月照下犹似银海,少年青衣策马,起落间恍如鱼腾波中。
秦显忽有所感,拔剑跃起。
重剑逸比云龙,贴风穿游,若欲乘风直上。
他幼习《扶摇》,虽早已融汇剑式,却多年未得剑意。然此刻纵剑于野,见蒹葭长月,闻胸腔隆隆,终悟逍遥。
翌日东窗事发,秦淇大怒,祸首秦显被当众施惩,巡卫戍卒皆受连坐,求情者亦得罚处,营中一日间嚎声不绝。
秦显深知其性,当下垂眼附和,“确是如此。”
这时,待候在偏殿的太医得令赶到,替秦显重新包扎手伤。
墙案的三足盖炉间,一线白香正絮絮而吐。百锭黄金方半两的秋木香安神效力奇佳,秦显已在一日的激变里耗尽精神,很快生起倦意。
秦淇为稽查之事连日奔劳,此刻亦觉困怠。长明宫被缉空,内外婢侍皆是新遣,他将夜中守备安排停当,待秦显服药歇息,便独往侧殿小憩。
然不知何故,他竟辗转半晌难眠。每每沉即入梦,总会倏忽惊醒。反复几遭后,秦淇终是穿衣而起,顺游廊踱回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