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要轻举妄动,”秦淇敲膝思忖,“继续跟守。”
“是。”虞荷淋雨而至,衣衫沾湿,忍不住抬脚往碳炉边偷凑几步,接着回,“话说属下今日还在庙中偶遇了裴少将军,他将属下认作哑奴,让属下向六殿下带话,说改日会来负荆请罪。”
“呵。”秦淇因西郊事对裴衡颇为不喜,冷脸道,“廷尉府的杖责还是太轻,竟让他这么快就爬下了塌。”
秦显闻言却是一怔,手握的玉盏倾斜,泄出几滴浅黄的茶汤,将长案叠放的素宣染花了半片。
一只指骨纤劲的手自侧抓来,将被茶色浸污的宣纸团成一个纸球。秦淇将球随意抛入阶下炭炉,关心道:“可是累了?”
“只是觉得有些冷。”秦显摇头。
伤口初愈,秦显面间尚带着病中的苍白,秦淇不觉生怜,未及多想便解下自己的氅袍裹去,心中对裴衡的恶感又增一分,“着人替孤转告裴衡,敢踏进长明宫一步,孤打断他的腿。”
“是。”虞荷遵命。
秦显低声辩解,“西郊猎场专为士族开辟,昼夜有卫士巡守,连易伤人的虎罴都罕少,那日撞遇豹妖实是意外。”
“你倒袒护他。”替人拢紧狐氅,秦淇感喟。
这时,宫道击柝声响,一更天至。
水瀑从浓云中如银河泻落,殿顶瓦砾被拍砸成响,声似暴海涛涌。傅淳披蓑戴笠,和着嘶风雷鸣匆奔入殿,“大帅,北军传来消息,仙乐街有巨妖作乱。”
“巨妖?”秦淇咬着字音,有些心惊。
傅淳肯定颔首,“是,体长数丈,形貌怪异,它在街坊内招摇过市,杀伤难计。”
妖案当年由秦淇一力侦办,秦显并不通枝节,只记四月起,昭阳始有巨妖作乱。而今时日未至,巨妖却现。
秦显不由惊疑,随之起身道:“三哥,让我同去。”
“出宫之事没得商量。”秦淇磨了磨牙,终没耐住性,低声威胁道,“再敢胡动心思,老子请你吃藤条炒肉,听懂了?”
茶炉煮沸,氲起团团白雾。视野模糊间,秦显几有刹那恍惚,好似光阴急退,仍是旧年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