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白珣都是这样,无论白亦想要什么,无论他闹得多过分,最后妥协的总是哥哥。
小时候是一串糖葫芦,一块糖糕,后来是纵容他偷偷离开狐谷,如今连囚禁他都要惦记着他爱吃什么。
白珣的指尖擦过他眼角,沾到一点湿意,叹了口气:“......傻孩子。”
他们的父母早逝,是白珣将白亦一手带大,从他是个狐狸崽开始,从蓬松的尾巴尖还够不到兄长膝头开始。
很小的时候,白亦没有安全感,白亦生来没有母狐守护。
狐狸崽蜷着蓬松的尾巴,爪子勾住白珣的衣襟,总要贴着兄长的体温才能闭眼,任谁来哄都扒着不放,湿漉漉的鼻尖蹭得白珣衣领一片潮热。
偶尔惊梦,幼崽的耳朵会猛地一抖,喉咙里滚出几声不安的呜咽。白珣便伸手捏住他后颈,指腹不轻不重地揉两下,直到那炸开的绒毛重新服帖下去。
白亦眼底的哀求:“我会告诉龙霖你身在此处的苦衷的,哥哥,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好不好?”
白珣像当年哄睡幼崽时轻拍他的肩膀:“你喜欢他?”
“……喜欢,他真的对我很好。”
“妖跟仙,你觉得可能吗?”
白珣眼中嘲讽如刀,白亦说:“他说过可以为了我不做神仙了。”
白珣看着白亦想,他可怜的弟弟,竟然相信神仙学那些愚痴凡物赌咒发誓。
白亦说:“我们都没有放弃你,当初我为了真龙逆鳞,老祖知道我是去做什么,但他并未拦着我。”
他的胸口,那里藏着一块与白珣相连的命印,在皮肉之下无声跳动,像一根斩不断的线。
当初白珣离开狐谷时三年之际,这印记稍一碰就疼得发颤。
白珣出事那日,白亦正在隔壁山头和虎妖打架。
他刚把对方按进泥里,忽然心口一悸,仿佛有人攥着他的命脉狠狠一扯。少年狐妖猛地抬头,连身上的泥都来不及擦就往回跑,靴底碾碎一路山花。
狐谷的黄昏静得可怕。老祖站在殿前,身后是垂首的长老们,他们的目光带着晦涩,一寸寸刮过白亦。
“你哥哥死在了瀛洲。”老祖的声音苍老又缓慢,“从此狐谷没有白珣这个人。”
白亦死死按住胸口:“不是的……他还活着,我能感觉到!”
没人回答他。
他眼睁睁看着侍从搬走白珣的玉简、佩剑、衣袍,最后连名册上的金墨都被硬生生刮去。
火盆里的灰烬腾起时,白亦突然想起离谷那日,白珣揉着他发顶说“回来教你新术法”。
后来白亦花了一年时间,从各方拼凑出白珣的踪迹。
他找到一只目睹一切的精怪,那精怪说起那日众仙围剿,白珣浑身是血退到瀛洲崖边,身后是万丈深渊,那里是魔界上任魔尊打出一道入口,向来只入无返,历代魔尊撕开的上界裂缝早被层层封印,坠下去的人,从没有能回来的。
白珣像是拖着说:“你喜欢的人,我不会伤他。”
白亦死死抱住他,手指攥紧兄长背后的衣料:“哥,太好了,那我出去吗?老祖和龙霖一定都在找我。”
白珣没动,任由他抱着,掌心却无声覆上弟弟的后颈,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轻轻摩挲:“我是为你好,这里很危险,等过些日子我就送你出去。”
白亦乖乖吃完了饭。
白珣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转身走出房门时,掌心浮出一颗莹白的浮灵珠,这是父母留给弟弟的出生礼,在白亦化形那日就交到他手里。
珠子在他指间缓缓转动,映出冷冽的光。白珣低声自语:“用此物……能引来那条真龙吗?”
夏玲珑想起那日身处荒渊,真龙上神看向白亦的眼神,那双透着鎏金色的瞳孔里透着温柔宠溺。
传闻真龙上神从来不是什么慈悲的神明,当初北海叛乱,他袖口沾的血能染红半片海域,在往生河指间碾碎的魔界魂魄数不胜数,可就是对一只狐妖无限包容。
夏玲珑她听见自己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