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现在还能动弹吗?我带你们去找伏寤,应该不至于半路上就咽气了吧。”上次薛逸只带云少杰,都差点给人冻死,这次一口气得带三个……不过那个陌生女子看上去应该还能自己走,和她分工一下或许可以。
薛逸发散着思维,另一只手伸向穆晓,他已经在同时给宋柳庭和穆晓渡灵气了。
当然是一边吸附无垢之地的灵气一边维系另外两人,但这转化的压力也委实压得他鼻子再度出血。
“不行,没时间了,我坚持不了多久。”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衢又出现了,祂看了眼已经能坐起来的余瑾,视线停在她脖子那一大圈青紫以及有些变形的左脸上,在确定冥渊的左眼还在余瑾的眼眶中后,祂再度开口:“我送你们进入云天九境内,你们在生境找一个人……祂也是堕神,祂能治好你们。”
“治好之后呢?”薛逸蹙眉又问。
“治好之后,我需要你们前往忆境,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
“一件能强行以外力开启连接外天通道的东西。”
“什么样?怎么找?”
“我在那里储存了诸神堕神前的记忆,那个东西就藏在其中一位的记忆中,具体是何模样我也不清楚,或许它根本没有模样,它是活的,你们要小心,接触到它的时候你们自会有感应。”
“因为我们身上都或多或少被附有那些堕神的存在?”
“……是的。”
“为什么之前那十几年里不让我们去找?”
“时机未到,如今包括昼寐在内的所有堕神都夺舍成功,有了肉身,肉身会在一定程度上牵制祂们,若想和肉身彻底融洽,需要时间,这会儿才是最好的时机。”
“那……”
薛逸还想说什么,却被天衢再度抬手制止:“带上你们其他的朋友,得回去了。”
天衢甫一挥袖,薛逸便被一股风从地面带起,直直被扔出了无垢之地。
他摔在地上,骂了两声才爬起来转身离开。无他,眼下这种情况,也就只有他能去寻其他人了。
他搞不懂为何在开始接触到这些堕神后,时间就仿佛被提速一般,不断地推着他们做这做那,甚至连疗伤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就已经被裹挟着要再次上路了。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敢停不能停。
薛逸御剑飞行,呼啸而过的凌厉风声刮的他耳朵生疼。
【老薛。】余瑾的声音撞进他脑中,隔绝了片刻萧索风声,也稳下了薛逸因忿气侵扰而烦躁不定的思绪。
【别急,先去接青黛和老纪。】
【我已经通知微兰和公孙了,公孙会把宋昕云带来的。】
薛逸焦躁的情绪逐渐平复,这才想起开了一道屏障,阻隔疾风。
【青黛说薛承也在她那,你……】
薛逸接过余瑾未尽的话:【他也得去是吗?】
余瑾似乎是沉重地叹了口气,连传音都透着说不上来的闷:【是,你们也好久没见面了,给关叔留个口信,别让他担心我们。】
我们……
薛逸点了点头,而后想起来他们是在识海中对话,这才“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带青黛过去,看看能不能先处理一下插在老穆胸口那把刀。】
【嗯。】
【对了,方才天衢说的事,你怎么看?】
【左右不过是想利用我们来帮祂们重回外天,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如一条路走到底,把祸乱灵界和凡界的这些堕神送回外天,也好看看能不能把我们的命运夺回自己手中。】
【既然如此,那便送祂们早断尘缘吧。】
【你现在也会说好听话了?】
【呵,不过是送祂们去死的另一个说法,再好听也改不了本意。】
【也是。】
余瑾应了声后,二人不再多言,薛逸便加快了速度,以他现在被忿掩盖下的金丹实力,不过须臾便赶到了渊域。
早已知晓情况的杨青黛、纪明延二人带着薛承等在杨青黛平日工作的药房中。薛逸掩去气息进入渊域境内,很快来到了三人所在之处。
而薛承在此时也已经差不多知晓他们这些时日所作所为以及未来需要做的事情了。
他几乎被惊得说不出话,直到薛逸突然从他脚下阴影出现,他这才回神,还未等薛逸言语,他就先伸手扯下薛逸的面罩。
薛逸也没阻止,由着他又扯下他的围巾去查看底下的暗纹。
那暗纹早已长到侧颊,开始压迫面部肌肉和皮肤,使得外肤那攀附着忿纹处的周围都浮现烧伤的痕迹。
薛承几乎是看到这些的瞬间止不住的红了眼睛,他低头垂泪,不敢再看。
薛逸将人拥进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哭什么,你哥我这不是还活着好好的嘛,待会儿见了余瑾,小心被她笑话你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
他哄小孩似的给了弟弟一个久违的拥抱,然后用贺微兰给的留音符给关严留了消息,他留明去处,却没说要去做什么,留明人数,却不敢说明他们如今的状况,当然也说了保重的话云云,想了许多,落笔却寥寥几句。
杨青黛见状,也给留在她身边帮忙如今出门去拿药材的日迟留了一道符信。
“走吧。”见此间事了,他松开薛承,朝杨青黛和纪明延颔首,纪明延会意,拿出载具,载着几人离开了渊域。
“可惜我还没有研制出解药。”杨青黛看着底下被雾气所罩的渊域,神情黯淡。
“我的法器也还差一道工序。”虽然留下来的还未完成的护罩,但纪明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薛逸不语,一旁的薛承却踌躇片刻,在接近天机阁时突然扯了扯薛逸的外袍。
“哥……”
薛逸面具下的眼睛朝他看去。
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薛承双唇微动,最终在杨青黛和纪明延下去接贺微兰时哽咽出声:“哥,他…他快死了。”
薛逸眉头一挑,他仍保持了抱臂的动作没动,薛承却在这片沉默中愈发不敢去看薛逸的眼睛。
不言自明,薛逸知道薛承口中的那个‘他’是薛逸刻意留了几年命的薛修仁。
“怎么回事?”薛逸终于出声打破沉默,声音平静,没听出什么怒气。
“……咒诀反噬。”
“既是反噬,与你何干,他死便死了,何必在意。”薛逸抬手拍了拍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头。
薛承没说他在薛修仁身上发现了和薛逸身上同样的忿纹,虽然很小,但留在了最为致命的穴位,薛逸要的是能长久的折磨他。薛逸也没说他知道薛承是族中除了薛修仁和他以外唯一习得能将咒诀反转的,薛承要的是薛仁修也体会那些折磨他母亲的痛苦。
恨是他们两兄弟之间理不清的羁绊,这恨铸就了他们现在各异的性格。
前二十年薛逸将对父亲的恨一并倾注于薛承身上,中间好不容易真相大白,他们的关系得以缓和,后二十年他们又因为此番种种乱事分道扬镳,薛逸对他这个弟弟的感情是复杂的。但在心中迷雾散去后,他能看得出来薛承是真的将他当作这世间独一亲人,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将薛承拉进这些破事里。
无论是薛修仁还是云天九境。
薛承的心思太重,重到压着他难以突破,薛逸没法陪着他,助他渡过难关,也只能牵制着不让其走火入魔了。
被那挣脱不掉的命运裹挟,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力多护着他这个苦命的弟弟了。
“等此间事了,咱们一起去凡间瞧瞧风景吧。”
薛承稍怔,浑身一僵,继而将头埋的更低,闷闷出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