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来,高放,这是峥屹集团的张总。”
包间里音乐声和笑闹声震耳欲聋。
被介绍的张总正接受着身旁美女的投喂,眼皮也没抬一下。
“张总好,我叫高放,是新人歌手,请张总多多关照。”高放总觉得这个张总有些眼熟。
张总没动,高放身旁的经纪人眼色示意。
“久仰张总大名,今天第一次见,我先提一杯。”高放皱了下眉头,又干脆地仰起头把酒喝完。
张总终于抬了抬眼睛,“歌手?唱过什么?”
高放正要开口介绍。
张总抬手指了下屏幕。经纪人立马反应过来,“高放给张总唱一首”。
高放找了半天,没找见自己的歌。什么破烂ktv,连这么无人问津的歌都确实没有。高放眼神求助经纪人。
经纪人反应过来,“张总爱听什么让高放给您唱您爱听的,他的歌您估计不爱听呢。”
张总继续和美女互动,“那就不用唱了,你俩滚吧。”
“别呀张总,您看现在多缺新人呢,给高放个机会呗,他唱歌可好听了。”经纪人面不改色。
张总终于是被打扰的有点烦了,“要不是看在王总的面子上,我连见都懒得见这种货色的杂碎,别烦我了行吗?”
“知道您忙,所以才更想让您听听音乐放松一下不是。”经纪人继续说服。高放杵在点歌台旁边。
“我说滚!”
房间都安静了。
张总对着高放,“要我再说一遍吗?”
经纪人刚想开口,张总盯了他一眼。
“哈哈哈哈哈你看这事儿闹的,搅了张总的雅兴,我们改天再赔罪。那张总我们就先走了。”
高放低着头,臊眉耷眼。
两个人灰溜溜走出包间。
走廊里和一个服务员擦身而过。
包间继续响起欢快的声音。
楚希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她端着酒水,正要放到桌子上。不经意看到中间的男人,她呆住了。
张总感觉到她的目光,也看向她,“你有什么事儿吗小姑娘”。
熟悉的声音,楚希盯着他。
张强,你竟然还有脸活着。
张强显然没有认出楚希,或者说,石希。
楚希说了一声不好意思,然后放下酒水赶紧离开了。
她在走廊上感觉到一阵眩晕。
刘香兰跳楼的场面又浮现在脑海里。
她从门外看了一眼。
是的,绝对是张强,这张脸她这辈子不可能忘。
福利院出事后,他们的“张爸爸”凭空消失,此刻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一片莺歌燕舞之中。好像查封、宣判、死亡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楚希你怎么了?”同事江月路过看楚希不太对劲。
楚希回过神来,“没事,江月,你知道这个房间里面是谁吗?”
江月看了一眼,“他呀,老VIP了,峥屹集团的董事长。”
楚希重复,“峥屹集团”。
“对呀,Y市最大的企业,你不知道吗?”
楚希没说话。
“亏你还是Y市人呢。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请假休息休息吧。我先过去了啊。”
峥屹集团董事长。
楚希掏出手机开始搜索。
峥屹集团张强。
Y市杰出企业家,慈善会理事,带领峥屹集团起死回生,目前业务覆盖房地产、智慧楼宇、机器人……
楚希头晕眼花。
七年了。
楚希还时不时梦到刘香兰。
七年里,她和文北弛过着完全的底层生活。文北弛坚决让楚希继续上学,他就到处打工,工地保安厨师装修“走鬼”……什么都做过。楚希上学的时候也四处搜集同学们的矿泉水瓶卖废品,写一堆人的作业赚点早饭钱。
他们俩挤在暗无天日的握手楼里,对面的高塔直直插进贫穷的心脏。
张强呢?
董事长。
楚希其实不知道董事长能赚多少钱,但看起来可以随随便便点几千块一小瓶的酒,而楚希光是一路端过来都担惊受怕会打碎。
文楚希和文北弛的日子稍有好转是在楚希上大二那一年。北弛自学计算机终于有了成果,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毕业证,进入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做运营。楚希学的是电子商务,在网上倒腾着卖点东西。
什么叫稍有好转呢?就是北弛不用再为了给楚希买水果和像样的衣服而不吃饭抹腻子结果差点摔下来砸到头。楚希也不用再为了攒学费和买电脑的钱一个暑假里每天工作15个小时,北弛也是同样。
但他们俩还是住在握手楼里。
北弛换了好几个公司,随着工资一起上涨的是工作时间,他现在每天要工作14个小时以上。楚希毕了业本来给一个主播写脚本,后来闹了矛盾散伙,她现在没工作,白天到处找零工,晚上来ktv兼职。
张强呢?
楚希努力回忆起张强以前的面目,她只觉得他们所有人都很少见到他,偶尔见到他也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楚希现在想起来,觉得用冷漠更合适。
她亲眼目睹刘香兰不在的时候,小梅生病了咳嗽,大冬天的他让小梅到暖气不好使的大厅里,因为吵到他了。
楚希总觉得他和福利院贪污行贿事件脱不了干系。
这些年她老是回想和刘香兰最后一面的情形,刘香兰决绝又不舍的眼神。她为什么选择跳下去?
楚希又回到包间的门口,盯着张强,一脸虚伪的贪婪。
“吓我一跳,你在门口干啥。”江月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脸愤怒的楚希。
“没事儿,随便看看。”楚希面色如常地走开。
“奇奇怪怪的。对了,有个兼职超级多钱,你去不去?”江月问。
“什么兼职?”
“人体模特,一个小时九千。”
“这么多?!”
江月收敛了神色,在楚希耳边压低声音说,“说画画的是盲人,可能需要手部感受一下”。
楚希莫名心里一紧。
“怎么样,去不去?”
“我才不去呢,你去吧。”楚希一口回绝。
“我不去。”江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