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姨娘?
杨瑞扮作符麟跟着方谷城查案,自然是知道李府人口关系的。
苗姨娘,是李遏六年前纳的一房小妾。
本是个乡野丫头,不过人长得清秀,又在六年前李遏遭暗杀时救了他,于是被李遏看上,纳进了府。
四年前,苗姨娘难产,诞下一名死胎,身子也受了亏损,被送往别庄养病。
大多数妾室可能到这就结束了,此后一生,便只能在那小小的别庄里度过了。
毕竟只是一个妾室。
可这位苗姨娘,不知是手段了得,还是那李遏居然还有真心。
她只在别庄养了一年的病,一年后竟被接回了府。
当时不知有多少人叹过,苗姨娘命好。
如今看来,苗姨娘此人也并不简单啊。
不过,刚刚那人影出去时,杨瑞也模糊看见了那张女鬼一般的脸。
苗姨娘不是长相清秀吗?
那样的脸,李遏晚上睡觉时一转头不会被吓死吗?
杨瑞嫌弃道:“我看是女鬼。”
春生看着院门,道:“妆容效果。”
她也不是靠脸认出来的。
进李府的前些时候,她在孟亭的芳华院听到有两位婢女说话:
“小姐怎么哭得这样厉害?好像又在发烫啊?”
“我去找苗姨娘来看看。”
……
这个苗姨娘,居然是懂医术的。
刚刚她和杨瑞躲在院子里时,那人影在院子中走过,春生闻到一点淡淡的药草味。
她师姐行医时身上也会有这种味道。
大概是苗姨娘这几日正在为那李府小姐看病,所以身上的药草味经久不散。
春生向杨瑞伸手:“我要跟上她。”
“……”
杨瑞又想起刚刚被春生横抱时那种复杂又奇妙的心情,一时僵住。
他刚刚一个人在下面好不容易平复了。
又来?
他已经有点后悔留下来了。
……
杨瑞不说话,也不动。
春生看他不动,疑惑地偏了偏头。
再不追上去,苗姨娘人影都要没了。
于是春生两步走上前,揽住杨瑞的腰,低声道:“抱紧。”
话音未落,人已蹿了出去。
她动作很快,马尾在空中划过利落的弧度。
杨瑞半靠着春生的肩,眼神放空,好像只要他忘记他现在的处境,他就可以不陷入那种复杂的情绪中去。
好在春生没有让他放空太久,很快脚步就慢了下来。
他们停在一处拐角后。
杨瑞回过神来,转头。
前面正走着那苗姨娘的身影。
她走得不算快,时不时打量四周,也只挑着阴影处走。
这种步调,他应该可以跟上。
总之,他不太想保持这个姿势了。
杨瑞微微挣扎了一下。
春生看他一眼,居然看懂了他的意思。
既然杨瑞觉得他自己可以,她自然不会固执己见。
她把杨瑞放下。
杨瑞扶着墙站直身子,捂住嘴闷咳了一下。
抬眼就看见春生盯着他,微微皱眉。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春生才转头看向前面的苗姨娘。
苗姨娘就要拐过一个拐角消失了,春生紧跟了几步,缀在苗姨娘身后。
接下来也没有走多远,穿过一条小径,前方的身影推开一扇院门,闪身进去了。
春生跟在后面,抬头看了看,院门上写着“轻杨院”。
这就是苗姨娘的院子了。
春生上了院墙,目光在院内转了一圈。
院子不大,一间正房两间耳房,院角种了一株芭蕉,还开了一方小田,正零星的长着几株药草。
药草田旁有一套石桌椅,靠墙处还有两个大水缸。
只此几样,就把那小院子占得满满当当,只留有一条一人宽的羊肠小道,从院门通向房廊。
整个院子不算华贵,但也不破旧,对一个妾室而言,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像是那种陪了老爷许多年,只有陪伴念旧之情,再无宠爱之意的妾室住的院子。
苗姨娘沿着院中小道,推门进了左耳房。
这时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春生转头,杨瑞这会儿才慢慢走到院墙下,抬头看着她。
春生指了指院内。
杨瑞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摇了摇头。
行。
于是春生还是不管他,自飞上了那左耳房上,照旧是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片瓦,探头向下看去。
这小耳房似乎是苗姨娘的药房。
不大的房内摆了几排木架,底下几层堆着书卷,上面几层则摆着一只只的小木盒。
还有一些干药材用小竹篾装着,除此之外,靠近门口的地上还摆着一只药炉,不远处堆着一些柴火。
苗姨娘找了一只铜盆,随手从架子上抽了几本书丢进铜盆里,随后点燃了书页。
待火势渐大,她便直接将她从厨房里找到的小木盒丢进了火盆中。
然后又在木架子上找了两只木盒,打开确认了一下里面的药材,旋即毫不犹豫地也扔进了火盆中。
火势愈大,火光明明灭灭,照在她的脸上,在她平静而决绝的眼中跃动。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盆火,直到眼前慢慢暗下去,只剩下一盆灰黑的灰烬。
苗姨娘看了很久,等到铜盆都慢慢重新变得冰冷,她才站起身,开窗通风。
又开了门,端起铜盆到了院子里,在那株芭蕉下挖了一个土坑,将满盆的灰烬倒了进去,掩盖好。
再打了水,将盆洗净,也洗了自己脸上的妆,然后才进了正房。
春生在屋顶上等了一会儿,等房内没有任何动静了,又过了一会儿,才从屋顶飞身而下。
她到那芭蕉旁,将那个坑挖开。
那灰烬里还有些木炭一般的黑黑的小疙瘩,还有一些褐色的、边缘焦黑的如同树皮一样的小圆片。
春生拿了一张帕子,捡了些疙瘩和小圆片,又装了一把灰,细细包好,放进怀里。
然后把坑填回去,又扫了一眼院内,才出去了。
杨瑞正靠着院墙等着,春生落在他面前。
杨瑞低声道:“好了?”
春生点头。
杨瑞又问:“还有何处要探?”
这话说的,好像他在跟着一起查探似的。
但实际上他只是跟着到了这些地方,查探什么的一律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