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右手作剑指状,划开左手手腕,从自己身体内找到了“ching ya”,将其分隔成两半,分别塞到老周和李景年手中。而后,火焰在蜗牛左手上燃烧,又被手腕上的伤口尽数吸收,只留下一个火焰形的伤疤。
待他们从另一个拐角走出来时,正好碰上孙落秋一行人。
“我们去前面看过了,没有危险。”李景年率先开口不给他们发问的机会。他站的笔直,话也说的坦率,没有一点心虚。
“那边,血腥味好重……”
呼风这儿嗅嗅,那儿嗅嗅,最后飘向一扇敞开的门。
众人跟着他穿过昏暗的廊道,左拐、右拐、再右拐,最后停在了一扇不断闪着红光的金属大门前。呼风一头撞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又在力的反作用下向后滚去,在空中接连翻了几个跟头,直到撞上司空宿才停下来。
大力绕过老周,自觉的走到门前,用力推门。
“吱呀”一声,崭新的大门被推开了,发出一声只有破旧木门才会发出的声音。
他们走入实验室内,看见满室的巨大玻璃器皿,或竖着或横着,还有一地的玻璃碎片以及粘稠的药液。莫哲想象了一下,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些器皿刚好够装下一个成年人!
透过层层叠叠的仪器,有座用合金搭建的高台。其实它并没有多高,仅仅到人脑袋而已,一伸手就能碰到。那高台顶端有一个透明的罩子,是“禁”。在“禁”里面是浓稠到几欲成水的雾气,而在雾气之内,依稀可见另一个更高级的、泛着蓝色光点的“禁”。鹰眼凝神看去,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光点,而是细碎的冰!
“嘶——!!!”
又用雾化能力看向四周的鹰眼倒吸一口凉气,满脸惊骇。
整个实验室的墙面均已结冰,不,是冰蔓延到了墙上,冻住了墙,它们甚至张牙舞爪的爬上了大门!在冰的覆盖之下,是一道道掺杂着鲜血的爪痕!
鹰眼惊骇着跑向大门,却又在跑出门的下一秒退了回来。在他们来时的廊道中,一条血迹蜿蜒着通向远方。在血迹的周围,是散落一地的尸骨,整个廊道“银装素裹”。在那铺了厚厚一层的白骨之上,是大片大片的暗红色狼毛,犹如跗骨之疽。
直到老周抓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他才勉强镇静下来,将“明辨”共享给所有人。
看到这一幕,众人大惊失色。孙落秋走到最前方,巨大的钟表再次出现。
“见春秋,以秋之名,述往者观古昔!”
中间那根不长不短的指针一格一格地跳跃着回退,却在某刻突然前进了一格,任孙落秋怎么注入雾气,它都卡在那格,想退退不得,想进进不得。
“老师!”
眼看着孙落秋的头发逐渐花白,察觉到不对的莫哲惊呼出声。
孙落秋想收回雾气,停止使用“见春秋”,却发现雾气被抽离,连带着她本人的寿命。那雾气丝丝缕缕的涌入钟表,而寿命所化成的金丝穿过研究所墙壁奔向不知何方。她看着冰墙上倒映出的自己:头发花白,满脸褶皱,尸斑横生。苦笑了一声,阖上眼帘,安然迎接死亡。
“见春秋者,终葬于春秋。”
孙落秋脑海中突然响起她拥有雾化能力那天,一名腰上挂着小丑玩偶的老者站在第一阶金色长阶上对她说的话。
原来,凡事都有代价啊——
她操控最后一丝雾气,挣脱“见春秋”贪婪的吸取,用尽全身力气将一枚徽章丢给司空宿,而她自己,在雾气用尽后,化为一堆白骨,散落在地……
“老师!!!”
莫哲嘶吼,冲过去跪坐在地,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为孙落秋收敛尸骨,却在即将碰上的那一刻被李景年拽了起来。
“她犯了禁忌,这是她应负的代价,你不能触碰。”
李景年看看昔日战友,多年同窗变成一堆白骨,说不伤感是不可能的,可他知道他应该保持冷静,为了学生,也为了孙落秋。
A0417?
司空宿木着脸,紧盯着那堆尸骨,接住徽章的那只手不自觉的顺着纹路一笔一笔刻画。
……
他们拿着从一堆尸骨中翻出来的U盘,悲痛的走出研究所,却发现:北区一片洁白,天上下着细碎的雪,而黑月,盈满无缺。
厚实的雪覆盖所有的一切,阴谋和肮脏一并被掩埋,难以窥全貌。
……
“泯苍月”自回忆中回神,看着北区的一片断壁残垣,眼中不见一丝波动。
“人类,只要给出足够的利益,,再辅以一定的情感,便是最好的利器,不是吗?”
在月亮被遮蔽的黑幕中,一只通体雪白的狼慢慢走了出来。
“祭司。”
“泯苍月”颔首。
“自玄天山水一别,你我再见竟已过数百年,这时间,流逝得可真快啊——”
祭司含着笑,看起来颇为怀念那段时光。
他低下高傲的头颅,两只前爪趴在地上,曲起后腿,邀请“泯苍月”坐上他的背,“上来吧,我带你去拜拜他。”
待“泯苍月”坐稳后,他直起身子,向着黑月疾驰而去。
他们凌空于北区之上,看着天上的黑月,沉默不语。风轻拂“泯苍月”的衣衫,带来温暖、熟悉的气息。良久,“泯苍月”轻笑一声,主动走下祭司的脊背,一脚踏空,他笑着向下坠去。
倏地,点点细雪带着盈盈蓝色光芒自天空悠扬飘落,一滴眼泪逆着重力倒飞向细雪,呼——,眼泪穿过雪、熔化雪,直到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接住,凝滞在半空。刹那间,雪下的更大了,似是黑月伸展出双翼,扇起大风,“泯苍月”竟踏着风、逆着雪,一步步向上走。
世界于此刻明亮,哪怕至暗之虚假,也阻挡不住夜叉曾经的光。
大雪纷飞,带着荧蓝色光芒,点亮暗夜,成为天空中的星河。在这星河怀抱之中,一狼耳、狼尾的少年挂着笑,带着泪痕,拾级而上,逆雪前行,。他张开双手,与漫天风雪相拥……
天上是亲人的久别重逢,而地上人间,一片冰天雪地,是人狼的哀嚎,亦是他的悲泣。
这雪,透过层层封锁,越过空间,洒落在他头上,红光再度亮起。他仰头,借着这光,看清了漫天飞舞的细雪。
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入手并不冰凉刺骨,而是一片温热。
他大笑,笑着笑着又哭了。
“阿霁,‘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哈哈哈哈——!今朝,雪已淋,那场未完成的婚礼,便于今日补上吧!”
“婚乐,起——”
抬手间,无数骷髅乐师出现,击瓮叩缶,弹筝搏髀,冥乐,起——!!!
他走下王座,一袭红衣,赤脚着地,隔着遥遥无数空间,向着黑月而跪。
“今,傀儡师周戏携爱人元霁,受神蒙福,向神跪拜——”
“一拜天地——”
“今,弥虚元霁携爱人周戏,受母恩赐,向母跪拜——”
“二拜高堂——”
“今,我周戏以余生起誓,红尘万里,与君共度——”
“今,我元霁以此生立誓,界域无疆,尔君安康——”
“夫妻——对拜——”
不知何时,带着哭腔的少年音响起,激荡于世界,久久不息。二人相和着念出誓词,周戏一人跪在地上,完成三拜。
黑月之上,祂拿起手中笛,为他们吹响《长明曲》。
祂说:“礼成——”
周戏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