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鱼！

人群开始躁动。

——让我们再看多一点！

大喇叭传出亨特的笑声：「请不要心急，我的朋友们，只有等待才会让一切充满期望。」

照灯熄灭的同时，幕布缓缓升起，一条鱼尾的出现让所有人倒吸一口气。

伟大的探险家那么多，他们叙述的故事无一不精彩绝伦。亨特家族是著名的宝物猎人，他们就喜欢搜罗世界各地的宝物，并一一陈列供人们欣赏。

可是没有一件宝物能比得上现在人们所看到的，而这个世界恐怕也不会再出现第二件了。

牠实在是太美了，美到人们发觉语言的匮乏。牠的存在足以将语言系统的结构打碎又重组，语言学家可能需要连夜重新研究语言，去寻出能够描述出牠哪怕一丁点美好的词语。

太难了。

斯提姆兰德的历史决定了斯提姆人的语言文化，他们或许有成千上万的语句去描写一个齿轮转动而带来的连锁反应，但用来形容生物的词句寥寥可数。

卡捷琳娜也被震撼了。

自从跟随父亲的脚步来到这里后，面向新世界的大门开了一扇又一扇，她的三观被击碎又重塑，每天都有全新的事物充斥她的大脑，挑战她的接受能力。如今人鱼的出现，又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朝她打开了。

那是多么曼妙的身姿啊。

无论是谁，第一眼总会落在牠的鱼尾上。鱼尾又长又粗，长度是上半身的两倍。闪闪发光的鱼鳞就像波光粼粼的湖面，鱼尾摆动时，如同澄清的湖面泛起水波。尾鳍透明，分上下对称的两叶，末端延伸出去逐渐变得细软。尾鳍基部生出一层薄膜，轻轻柔柔地包住整个尾鳍，鱼尾好似覆盖了一层纱，美得竟看不真切。

往上看，脖子两边各有三道细细的开口正开开合合，那应该是鳃的位置。臀部两侧和后背脊椎的位置生出坚硬的侧鳍和背鳍，可能是受到了惊吓，牠此时侧鳍和背鳍完全张开，露出一根根尖锐的骨刺。指间长蹼，指甲长且锐利。不难想象这些「利器」是如何造就牠们海洋霸主的传说。

巨大的水箱光彩焕发，透出盈盈蓝光，水箱不曾装设灯管，是人鱼的存在照亮了水，通亮了黑暗。博物馆目前唯一的光源出自于牠的身上，细细碎碎的光辉由水折射，映射在博物馆的四处。

人鱼的全貌逐渐显露出来，大厅内又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当你看见某样事物的一角时，那过度完美的部分会让你会不禁期待它的全貌，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典故也是从此而来。你就像是玉石场里的赌徒，渴望躲藏在石块里的玉石大而剔透，结果撬开石块后，只剩你开头瞥见的冰山一角，实际上里头空无一物。

人们被鱼尾惊心动魄的魅力所震慑，他们已经不敢期待人鱼有何样的美貌，毕竟世界上不会出现第二个比鱼尾更美的事物。

结果往往是令人震惊的，人的定论注定会被推翻。

从此刻开始，一个共识达成了：即便是斯提姆兰德的历史上，人们一致认同的所有著名美人也不如这样一张脸。

那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恰到好处的美貌像是由上帝这个专业雕刻家，倾注全心全意亲手雕刻出来的作品。若说最出色的部分，应该就是那双眼睛了。

「牠的眼里有大海！我的朋友们！」

噤声许久的亨特终于再次开麦，他很满意大家震撼到呆滞的反应，毕竟他第一次见到人鱼时，他的呆滞不比在场所有人差。

他响亮的嗓音回荡在寂静的大厅，人们不嫌他吵闹，只认同地点头。

何止是大海，还有日月和星辰。

这是卡捷琳娜的第一反应。

人的眼睛能一眼望到头，人鱼的眼睛却不是。牠们几乎长生不老，号称大海之子。大海孕育了牠们，将生生不息的海洋万物镌刻于牠们的眼里，就连天空都格外偏爱牠们，又将宇宙的星宿排列进那透亮的瞳孔。

但凡望入人鱼的眸子，一眼万年就不再是难以解释的画面。

如果牠是一尊雕像，人们很难不认为牠的眼珠子是用玻璃和钻石做成的。

前来观展的人络绎不绝，后面的人看见馆里的人失魂落魄地出来，无一不是脸上挂满泪珠。逮住任何一个人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他们嘴里都是仿佛提前统一好的答案：「太美了，太美了！」

亨特在广播室骄傲地笑了起来，这真是他此生最引以为傲的展品。为了捉这条人鱼浪费了他近乎所有的家产，但此刻也不值得一提了。

这就是人鱼，也是成就他威名远扬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