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简言追问:“因为医院发生的事?”
“嗯。”许希林点点头,“你给我放靠枕掖被子的行为太自然了,最重要的是,你才认识我几天,就叫我‘希林’。”
裴简言低头轻笑两声:“当时情绪确实有些激动,大意了。”
这话让许希林抓到一个很好的台阶,她顺势追问:“对了,你跟余遂怎么回事?以我对你们俩的了解,你们应该没什么交集吧。”
这话却让裴简言沉默起来。
他的沉默加上余遂的沉默,让许希林生出一股烦躁感,不是对他们,而是对事态茫然失控产生的情绪,她讨厌这种感觉。
“跟我有关吗?”这是许希林最关心的问题。
裴简言欲言又止,看起来很纠结。
“那就是有喽。”许希林皱眉,“你要是实在为难,我也不逼你,我回去问余遂也是一样的。”
话音刚落,就见裴简言抬头,看着许希林的眼睛,突然说道:“当初我问你为什么在校外租房,你说是私人原因,是和余遂有关系吗?”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让许希林心生防备:“为什么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裴简言一反常态,罕见地态度坚决起来。
许希林沉默看了他半晌,回答:“没有。”
裴简言确认:“一点儿也没有?”
许希林肯定:“一点儿也没有。”
“那好,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余遂之间的问题,不对,确切地说,是他对我的敌意,和你有关也无关。”裴简言说着,丢出一句让许希林脑袋空白瞬间的话,“因为他喜欢你。”
许希林望着裴简言的方向,眼神却没聚焦,她在脑子里将两世有关余遂的记忆急速阅过。
喜欢?她还真一点儿没看出来。
裴简言显然也看出她的不信,继续补充:“其实上一世,我就有所察觉,很多次我都发现他在你不远处,选修课、社团活动这些你们俩都参与的事情不说,有时在我们约会地点周围也会看见他。”
这话让许希林茫然加倍:“上辈子你从没说过。”
裴简言轻吸口气:“我不说是因为你从未在意,这种事也没什么实据,更多的是我的一种感觉,无从说起。而且、而且……”
许希林替他说完:“而且作为男女朋友,不应该让自己莫名的情绪给对方压力,我们应该体谅、信任、尊重、理解等等,还有什么正确的词来着,我都想不起来了。”
裴简言抿了抿嘴角,有些无奈,有些勉强,还有茫然。
话题拐到这儿,两人突然沉默了。
良久,裴简言抬头看了看夜空,眼神复杂:“希林,如果那天江旭没有坐你旁边,你会来认识我吗?”
许希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如果那天我没有跟江旭发生冲突让你察觉异样,你会去而复返吗?”
又是一阵沉默。
“不会。”这次是许希林先开口,“我不会,你也不会。”
说罢,她恍惚了一下,沉思片刻,继续说:“裴简言,我们在爱情里是极其相似的,计较和自私是我们爱情观的底色,我们喜欢浓度高的刺激性的情感,但我们又绝不会先付出,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爱情有着一个近似浪漫的开始,却几乎一夜之间进入平淡到堪称疏离的地步。”
“那次合唱中,在灯光、音乐、歌词和现场观众共同塑造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的浪漫氛围中,我们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悸动,误以为对方是个会在爱情里全力以赴,不计付出的人,结果我们都错了。”
裴简言视线落在许希林脸上,是少有的专注:“你什么时候想通这些的?”
许希林认真道:“我们交往过程中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但那时我找不到确切的语言来描述,无法描述就无法清晰认知。分手以后,我才彻底将自己抽离出来,仔细剖析了我们俩的关系,心里才算彻底明白和承认。”
说完这些,她弯了弯嘴角,看着裴简言。
“其实我们俩都心知肚明我们不合适,但你温和周到,我这人又喜欢讲些体面,我们谁也不想当周围人眼中背叛这段“完美”感情的恶人。”
“在交往的过程中,我们还顺道把本就不多的感情都收回囊中,越没感情就越理智,越理智就越这也能理解,那也能尊重,这也能体谅,那也能信任。越是如此,外人就越觉得这是我们感情好的证明,鬼打墙死循环了。”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其实就是不在乎,无所谓。”
裴简言深呼吸,胸腔内那股深藏多年的闷滞感随着她这番话彻底消散,自我调侃:“我还以为这说明我们是天作之合呢。”
许希林笑了,打趣说:“那是,哪对天作之合也合不成我们这样,恋爱六年,一次脸没红过,一句架没吵过,可真是世间罕见。”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早该说透的话,上辈子在一起时没聊,分手时没聊,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