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关上门,可惜和不耐混杂成一种复杂的情绪,从她心底掠过。
她不想在无形中背上他人因她而损伤身体这口锅,又想着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她借这个事递个话头,看余遂能否说出她想听的话。
说了,那自然最好。没说,倒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她只是觉得有点可惜,毕竟她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心思来引导余遂说出喜欢她这件事。
*
不管什么事,只要开了个头,后续发展就容易多了。
这句话用来形容她和余遂的关系再恰当不过,高二那年,因为余遂短短几秒钟的沉默,他们在一瞬间成了死对头。现在,因为一顿饭,他们之间争锋相对的氛围说没就没了。
许希林对这种改变是后知后觉的,某天早上,她打开卧室的门,看见余遂也正从卧室出来,竟然下意识给他打了个招呼:“早。”
短短一个字,她不知道余遂心里什么感觉,但她心里是犯了下嘀咕的。
去学校的路上,她自己在心里复盘这段时间的相处,找到了理由——伸手不打笑脸人。
严格意义上,余遂肯定不算“笑脸人”,但与他以往的尖锐刻薄相比,他现在的状态是算的。
许希林能察觉到,他在有意让自己表现得温和些,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熟悉他,亲身经历过也亲眼看过他与别人相处时的状态。
他骤然改变,别扭僵硬地给自己带上一个不合适的面具,她看在眼里,却无从说起,甚至从中看出些笨拙的心酸感。
日常中仅有的几次交流,他不抬杠、不讽刺、不阴阳,生活中把除她卧室以外的地方全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作为一个合租室友完全没话说。
这样一来,她没理由再跟以前一样对他吹鼻子瞪眼的,否则像她单方面欺负人似的。
可这样的改变也带来一个问题——她和余遂交流的兴趣迅速减退。虽说她可以硬找话题聊,往往在这样的情况下,余遂也会顺着她的话说,甚至还会主动挤出话题,延长对话。
但“硬找”和“挤”这几字已经能说明问题了,他们俩真没什么话聊。
一来二去,他们之间针锋相对的氛围虽然没了,却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和疏离,这种气氛让许希林想起了在家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不想呆在这种空间里。
她又开始不回出租屋了。
课间,教室内。
“你和余遂的关系有进展了?”裴简言一边标记知识点,一边随意问道。
许希林将笔搁下,侧头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状态不对。”裴简言瞥她一眼,笔不停。
因着对彼此的了解和那晚堪称推心置腹的谈话,他们俩现在颇有种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的感觉,但凡涉及到重生引发的相关事情,他们就会自动聚拢,似乎有个无形的玻璃罩将他们与其他人隔开。
她和余遂的事,在他们看来,显然是重生引发的。
她不改变主意租房,她就不会和余遂合租,裴简言不说,她估计这辈子也看不出来余遂喜欢她,也就不会有过去几天那些事了。
许希林犹豫片刻,将自己和余遂之间氛围的改变告诉了他,但没说具体事情。
“尴尬?”
裴简言像是听见什么稀奇事,停下笔,转头一脸浅笑地看着她,反问道。
“对,就是尴尬。” 许希林点点头,语气确定,怕他理解不了,还解释道,“不是那种和陌生人相处的尴尬,是那种……”
不知该怎么形容,她沉默几秒,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过往的记忆,灵光一闪:“就是当初你上我家,感受到的我和我家人之间的那种微妙的尴尬。”
裴简言因着她的话陷入思索,早就尘封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恍然大悟:“这种尴尬啊,这不就说明你在意他么。”
许希林眉头一皱,随即非常肯定地说:“我没有。”
“你先别急着否定。”裴简言笑着,知道她误解了,解释道,“我说的在意并不是指喜欢。不管你对他什么心思,他确实是吸引你的注意力了,不是吗?”
许希林沉默了,这话她无法反驳。确实,想要试探余遂,不就是把她的注意力放他身上了,不就是一种在意么。
“唉。”许希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裴简言又轻叹了口气,“这是他的机会,也是他的挑战。抓住了,不说幸福一辈子这种绝对话,至少也拥有过。没抓住,不知他又要黯然神伤多久。”
许希林轻哧一声,跟第一天认识他似的:“你现在说话怎么跟大仙似的,云里雾里的。”
裴简言拿起笔,侧头看着她,认真道:“许希林,你对不明确的人事物没有耐心。”
许希林脸上的笑消失了,这话一出,她明白了裴简言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在试探余遂的过程中,她时有不耐烦,只是这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得知,让她一下有些恍惚。
“自从那晚以后,在感情方面,我看你总像在看自己。”裴简言轻声感叹。
许希林瞄了瞄他,和他视线对上,调侃道:“你拿我当现成的错题集啊。”
“你怎么就确定一定是错题集?”裴简言收回视线,翻了翻书,“没准做到最后,开出的是个满分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