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前,她瞥了一眼余遂,教室内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坐得板正,跟块钢板似的,说不出的生硬别扭。
不过还没等她细看,手机上就有消息发来,为了遮挡手机屏幕的光,不让她太扎眼,她只好将头搁在桌沿,手伸到桌子里回信息。
信息是周扬给她发的,询问她对旅游有没有什么要求和忌讳,她知道人多,不想给人添麻烦,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全权支持履行组织者计划的跟随者,一切服从安排。
三两句话聊完后,她收起手机,将注意力集中在幕布上,这电影她已经主动或被动地看过好几次了,个中情节相当熟悉,加上刚才的一番情绪起伏,她现在压根看不进去。
教室里乌漆嘛黑的,也看不了别的书,为了不让手机屏幕发出的光太显眼,看手机的姿势又别扭难受,一时间她竟然有些百无聊赖,不知道该干嘛。
于是,她只好趴在桌上睡觉。
教室里虽然没有什么学生说话的声音,但电影一直在放,不可能没响,因此许希林也没真睡着,只能算是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后脑勺没来由地一阵发麻,全身鸡皮疙瘩刷的一下都冒了出来——她感觉有人在后面盯着她。
旋即,她心情恢复平静,她知道除了余遂不会有别人。
她没动,只睁开眼,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后背,片刻后,她感觉到自己后脑的头发传来一下相当细微的拉扯感,瞬息而逝,微不可察。
她依旧没动,像是一个布好陷阱等待猎物踏入的老练猎手,一切都会在她预料之中。
良久,不出她所料,后脑又传来一阵细微的触感,像是微风拂过她的头发,柔软的发丝互相摩挲。
她假寐转头,掉了个方向侧头枕在手臂上,面朝余遂。
她眼睛没有完全闭上,微眯着,捕捉到他瞬间僵滞又收回去的左手和坐直的身形。
她不说话,半闭着眼,呼吸平稳,就这么观察着他。她现在庆幸教室昏暗,不凑近压根看不出她眼睛微睁。
不知过了多久,电影出现一个小笑点,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连绵起伏的笑声,静默僵滞的氛围被打破。
在这动静的掩映下,余遂故作自然地侧头往她这儿看了一眼。两秒后,又看了一眼。再几秒后,又是一眼。直到第四次,他看过来的目光没再移开,长久地凝视着她。
许希林一只眼睛被胳膊挡住,一只眼睛被垂下的发丝掩住,在昏暗的光线中,肆无忌惮地接受着他的注视。
这是第一次,她如此直面余遂眼中毫不掩饰的情感,他的瞳孔原本很黑,浓烈的情绪却让他的眼睛仿佛猛兽的竖瞳,在黑暗中也泛着光亮,滔天的欲求和渴望从中溢出,毫不掩饰与克制。
她接收到了,心脏像是被注入一剂兴奋剂,猛烈跳动起来。
他像尊雕像般凝视她片刻后,肩膀突然动了,微微往她这儿倾过来,目光灼灼,动作却小心翼翼。
许希林将他的行为看在眼中,直等得他再靠近些。
可这时,教室内又爆发出一阵笑声,又一个引人发笑的剧情出现。
这笑声就像警钟,掩护他偷看,也提醒他回神。
许希林眼见他被惊得一怔,想要往回缩,立刻睁开眼,支起脑袋,饶有兴致地轻声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余遂瞳孔颤抖,眼睫飞快扇动两下,木偶般坐直身子,喉结滚动,嘴唇瓮动。
许希林逼近:“你看我干什么?”
她没有贴近余遂,离他还有两三个肩膀的距离,可说话间吹拂的热气带着她身上散发的清香,一起飘进他的耳边鼻尖,在他看来,好似她埋在他颈边喃喃耳语。
他鼻翼下意识收缩,想要嗅到更多属于她的味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热,应该是红了,他不知是第几次在心中庆幸黑暗的教室。
他惯常的沉默让黏灼的气氛逐渐凝滞,许希林再近了些,语气冷了下来:“问你话呢?哑巴了?”
这一声再次让余遂思绪聚拢,他余光扫到坐在前排的裴简言,想起他们两人刚才一起坐在花坛后面,又一起回来的场景,燥热的身体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
他侧头,喉头哽塞:“教室里同学笑那么大声,我看你醒了没有。”
许希林眼神冷淡,忽然什么情绪都没了,她觉得特别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