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转头去看床榻上一滩烂泥般的人,整个身体陷进在绵软的锦被间,发丝凌乱,遮不住肩颈上深浅不一的红痕。
见他呼吸不均匀的洒下来,姒沐又突然生出几分自豪感来。
任苏闻在外手段毒辣,还不是要伏在他身下称臣,如此想来,还是他略胜苏闻一筹。
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餍足。
一只白皙的手从床幔里伸出来,冲着姒沐招招手:“殿下,奴想透透气儿。”
“欸,来——”姒沐刚应了声,突然又起了捉弄人的心思,道:“本王怎么记得前些日子,还听见了别的称呼呢。”
之前为了去见肖云逆,他不得不略施手段喊了“阿沐”,纯属以下犯上的言论,而且——
苏闻顿时脸红了,这个称呼太亲昵了。
姒沐慢慢靠近了他,几乎呼吸贴着他的呼吸,轻声道:“再叫一次。”
苏闻的脸顿时更烧了,在姒沐的灼热的目光注视下,逃也无处逃,只得紧闭双眼,从唇齿间挤出一句:“阿沐。”
然后,唇边上便落下轻轻一吻。
手指若有似无地拂过苏闻泛红的耳垂,姒沐脸上笑的灿烂:“原来,惯会演戏的小先生也会害臊?”
苏闻别开头不理他,被他大力掰了回来:“以后要都这么叫,好听!”
说吧,他将苏闻从锦被里拉出来,披了件外衣,双手一拖就将人打横抱到了窗前的茶桌前。
“只稍透一口气,免得着凉。”姒沐说着,将窗户推开一个缝隙,夜风便带着花香锤进来。
苏闻微微颔首点了点头,目光隔着窗棂望向远处。
窗外月光如水倾泻而下,穿过院子里婆娑的树影,最后没入屋子满地的旖旎气息里。
姒沐去小厨房取了热水回来,便看见月光落在苏闻身上,松散的碎发随着风飘摇,衣领外翻还露着薄薄的红痕,让人有种怦然心动的艳色。
“看什么呢?这般出神?”姒沐给茶壶填了新茶,倒出一杯放到苏闻面前。
“我在看……”苏闻收回目光,接过姒沐递过来的茶轻轻吹:“外面的树,被风吹的吱吱作响。”
“树有什么好看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
姒沐的手微顿了顿,转而又笑笑,伸手替苏闻裹紧衣裳:“我怎么瞧着,你才是那个摇树的风呢!”
出了一身的汗,又吹了一阵子的风,苏闻只觉得乏了,抬手将雕花的木窗合拢:“今日不想吹风了。”
“真小气,一句话也说不得。”姒沐一拱身坐在苏闻面前。
苏闻伸出两根手指,无意识地在茶盏边缘摩挲,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见苏闻未语,姒沐没头没脑的道:“下次——”
“你想做什么,能不能和我商量……”姒沐顿了顿,又改了改自己的措辞:“知会,知会我一声。”
水雾渐渐散去,苏闻突然觉得好笑。
曾经的六殿下何等的骄傲,现在跟一个奴才说话,居然连“商量”这个词都没敢用,只讷讷挤出一句“知会”。
“知道了。”苏闻轻轻应了声,便要起身往床上走。
“你不和我说,无非是觉得我会站在哥哥那边。”身后姒沐突然出声,“可是……你有问过我吗?”
“问我会不会站在你这一边!”
苏闻顿住了脚步,回身望着他:“那,六殿下会站在我这边吗?”
“会!”
“我不想让太子登基!”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口,然后声音戛然而止,四目相对!
苏闻的身体在空气中有些打晃,但还是硬撑着不倒,等着姒沐先开口。
屋檐下一群燕雀不知怎地突然惊起,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姒沐等着他看了许久,突然低笑出声:“苏闻,你真是一个疯子。”
“这句话,六殿下说过很多次了。”
道不合,终究是不能同行的。
苏闻便欲转身往回走,只听身后道:“除了哥哥,你手里已经没有可选项了。”
苏闻没理他,躺回锦被之中,阖上了双眸。
只留下姒沐自顾自的数着:“我们害大皇兄甚多,他若登了基第一个先杀你我。”
“三皇兄和四皇兄,早在五王夺嫡中故去。”
“五皇兄胆小懦弱,又被五王夺嫡吓破了胆,只怕听到‘皇位’二字都要尿裤子。”
姒沐摇了摇头,继续道:“七皇弟年幼,父皇的身体等不及他长大了。”
数来数去,唯独漏算了他自己。
苏闻阖着眼帘,薄唇微启提醒他:“可我,想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