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在杨磊身边就是程笑希最喜欢的事了，等他满意了才起身去看杨磊的那张画，很长很长的时间，他都是杨磊唯一的模特，这么会创造的一双手，居然拿起笔来就是为了描绘他。

看着画面上的自己，程笑希也不会有什么尴尬难以面对的情绪，他只是觉得，这未免太过于幸福了。

杨磊对程笑希的防备在逐渐降低着，入冬后，他们偶尔会一起出门，只是在街上散步就足够有趣。杨磊原本的生活就很单调，他只做自己要做的事，而程笑希因为自己的过往，导致他对玩乐这一方面并没有什么想象力。

走在街上，看见其他过路人中的情侣，程笑希突然就想到了什么，他举起了和杨磊交握的手，突然说：“杨磊，我想要和你戴对戒，你愿意送我吗？”

杨磊挑了下眉，过去他偶尔戴过戒指类的装饰，后来觉得不方便就没再戴过。对戒当然和装饰是不一样的，他知道程笑希看重的是那份意义，这对杨磊来说，确实也是一个好实现的愿望。

“今天就去买？如果你愿意等的话，我可以去定制一对。”

这句话确实是有点超出程笑希的想象力了，对于他来说，一只像电视剧里的钻戒就已经很贵了，定制那得花多少钱啊？“那肯定很贵吧。”程笑希这样问了出来。

“它本身的意义，远比钱更重要。”杨磊牵着程笑希的手又落回了原来的地方，他习惯了站在程笑希的右手边，这样能让程笑希更方便的看到他，毕竟对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左眼。

程笑希觉得杨磊随口说出的话都十分浪漫，当然，只是看上去像是随口一提。毕竟杨磊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所以他的每句话都并非华而不实的谎言。程笑希知道，杨磊的承诺是一定会实现的。

再过半个月就是圣诞节了，这也是一个程笑希在过往都没有庆祝过的日子。各处的商家都已经提前装上了彩灯，最繁华的商业街中央也已经立好了高大的圣诞树，周围四处散落着礼物盒。

都说把愿望写在纸条上再塞进圣诞袜里，圣诞老人就会从烟囱里进来送出他的礼物。程笑希在小时候也幻想过圣诞老人可以送他一个可爱的布娃娃，可以是小熊，也可以是小兔子、小猫，什么都好，可惜并没有，也许是他们隔的太远了，圣诞老人没有听到他的心愿吧。

程笑希拉着杨磊去采购了一堆五花八门的材料，有各式各样的彩纸，不同花纹的，镂空的，还有透明的。他还买了五彩缤纷的彩带和拉花。

程笑希说：“我们回去包苹果吧，等到了平安夜，我们去街上给别人送平安果。”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已经走在去买苹果的路上时，杨磊表达了他对程笑希这一突如其来的想法的好奇。

“因为这是我小时候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但是现在我有机会去送给别人了。”

“……说不定，现在我也可以去当圣诞老人了？”没头没尾的，程笑希这样说道。

他想做，那么杨磊便陪他做了。两个人在平安夜的前一天准备好了那些包装精美的苹果。杨磊问他：“你想好怎么送了吗，给路过的每个人都送一个？”

程笑希抱着包好的苹果傻乐，“那不行，怎么也得设置个条件吧……”

“就夸我们两个般配，祝我们两个幸福怎么样？”

虽然程笑希是这样计划的，但到了实施的时候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每个走在街上的人基本都有着自己要做的事，他冲上去拦住人家这个行为还是有点过于突兀。

看着一直在旁边酝酿的程笑希，杨磊没忍住笑起来，“你当时来找我要工作的时候，也这样犹豫吗？”

这样一提，程笑希突然觉得那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远到他忘了自己当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情，记忆也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雾气。“……我不记得了。”他想说，其实很多以前的事情他都要忘记了。

在那个重大的转折后程笑希开启了新的人生，对应的便是他与社会的脱轨，过往的事情在现在的他看来已经失去了真实感，他只能确定当下有什么东西是存在的。

在再次握了一下杨磊的手之后，程笑希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这样就好”，然后终于几步上前去，拦住了一个过路的女生。

程笑希先是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这让他不禁愣了一下，女生比他矮半个头，看上去年纪也不算大，也许是刚上大学的学生，她微笑着问：“有什么事吗？”

程笑希掏出了一个平安果，同样回了一个微笑，“祝你圣诞节快乐，只要麻烦你说两句话，就送给你这个平安果好不好？”

“可以呀，那要说什么呢？”

程笑希刚要说出来，却发现杨磊不在身边，他必须承认当时自己是慌张了一瞬间的，但还好，他一扭头就发现杨磊只是还站在原地，程笑希一招手，杨磊才跟了过来。

他立马挽住杨磊的胳膊，继续朝那个女生笑着说：“只要夸我们两个般配，祝我们两个幸福就好。”

话说出口，程笑希自己的脸立马就红了起来，真的对路人说出这种话实在是过于羞耻，但说都说了，他现在又不能真的挖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在他尴尬的感觉脸都热起来的时候，程笑希好像听见杨磊在旁边轻笑了一声，不是让他说他倒是不知道尴尬！

对面的女生也捂着嘴笑着，然后按照程笑希说的一个字不差的祝福了他们，又对程笑希送出的平安果表达了感谢。

杨磊这时候才开口，“这不是挺简单的吗？”

程笑希往回用胳膊顶了杨磊一下，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烫，“不是你说你当然觉得简单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这不是陪着你呢吗。”杨磊握住了程笑希有些闹别扭的手，程笑希很好哄，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就让他再次心满意足。

接着他们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送完了准备好的苹果，像是迎合此时此刻的节日氛围，天空中洒下了纷纷扬扬的雪粒。他们生活在南方，本就是很难见到一次雪景的，足以体现这一场雪的难能可贵。

程笑希举起手，体会那微小的冰凉落在皮肤上的感觉，这样的小雪在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就要融化了，但它足够新奇，便足够梦幻。晶莹的雪花落下来，就像碎掉的星子落进了程笑希的眼睛里。

杨磊在一边看着，再次把手伸进了自己的风衣口袋。

“程笑希，来看看你的圣诞礼物吗？”

“嗯？”正沉浸在白雪里的程笑希被唤回了现实，他转过头看向杨磊，一只眼睛忽闪着，亮晶晶的，写满了期待。

杨磊藏在风衣口袋的手伸了出来，那是一个小巧而精致的戒指盒，从外观上就能看出它的价值不菲。杨磊又抬起另一只手，用他修长的手指打开了这个小盒子，这样普通又简单的动作落在程笑希的眼里都带上了一层独特的意义。

一对设计典雅刻着过于精巧的纹路的戒指被置于其中，没有高调的钻石，但真正的奢华往往就是这样低调的，程笑希先拿起了其中一只，看到了戒指内侧刻着他们两个姓名的缩写——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一点。

“刚好，你拿的是我是那只。”杨磊取出了另一只戒指，然后合上了盖子，把戒指盒又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程笑希立马配合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甚至不敢眨眼，一直盯着杨磊缓缓地将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接着他便过于谨小慎微的为杨磊戴上了另一只戒指，出于程笑希的私心，他觉得杨磊的手在有了这只戒指后显得更好看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得很快，等到了寒假，杨磊又在画室开了寒假班，从此他的画室变成了两个老师。虽然有不是第一次来的孩子问程老师的眼睛怎么了，但程笑希都是笑笑，这没什么好说的，他总不能这样去影响一个小孩子的思想。

原本杨磊一手替程笑希办了休学，生活安定之后杨磊问程笑希想不想把最后一年上完，程笑希给了肯定的答复，不过这就要等到一年的休学时间过去之后了，他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和杨磊出去玩。

从春天到夏天，很长的时候，他们都在路上。会画画真是不错，遇见了好的风景，除了拍照以外他们还可以选择提笔画下来，照片是客观而现实的，笔下的世界才是他们自己看到的。

其实这也是杨磊选择去学美术的初衷，只因为他发现了画可以体现一个人眼中的世界。

六月底的时候两个人又回到了家里，回到他们居住的城市，长时间没人居住的房子变得冷清，程笑希很懒，但他喜欢这个被称为“家”的地方更温暖的样子，反正不能是现在这样，所以他可以为此变得勤快一点，从大扫除开始。

下个月就是程笑希的生日了，过往他过生日的时候不多，连续很多年都没有吃过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这个日子在他的生命中显得无足轻重，所以他已经把“生日是特殊的日子”这个概念逐渐淡忘。

不过杨磊倒是没有忘，他给程笑希准备了一份礼物。

钱这种东西他不缺，所以花钱就能随手买到的东西太俗。杨磊也明白程笑希更在乎什么，从这点上他就能猜到程笑希会希望收到什么样的礼物。

7月14号的晚上，这份杨磊亲手准备的礼物被提前放在了床头，等程笑希上床的时候就能第一眼注意到它。墨蓝色的礼盒上用缎带打着一个蝴蝶结，程笑希将它抽开的时候都十分小心翼翼的，生怕破坏了这份珍重。

取下礼盒的盖子后，里面没有放着什么昂贵闪亮的东西，但程笑希的眼睛还是被照亮了——那是一对布娃娃，从接合处的缝线观察，能看出这两个娃娃都是手工制作的，它们身上的衣服程笑希很眼熟，好像……是他跟杨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穿的那一套？

“这是……你自己做的？”

“是。”杨磊同他一起坐在了床边，“做起来比画画要难很多。”

一想到杨磊拿着针线的样子，程笑希忍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你怎么还记得我当时穿了什么衣服啊？”

“可能是我记性很好吧，难道你不记得我穿了什么吗？”

“……我当然也记得。”

程笑希嘟着嘴，他想调侃杨磊一句，杨磊还非要调侃回来，这个人怎么就不知道多说几句好听的啊！不过看着手上的这两个娃娃，他突然觉得别的好像也不重要了，人总是要知足常乐的，难道杨磊给他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杨磊……”他歪着头靠在了对方的肩上。

“怎么了？”

“……我很喜欢，我很开心，谢谢你。”

熟悉的轻笑声在耳畔响起，杨磊抬起胳膊拦在了程笑希的肩膀上，他一瞬间就被对方的气息笼罩起来了，这是他每时每刻都喜欢着的安全感。杨磊又揉了下他的头发，然后凑到他耳边说。

“生日快乐。”

现在程笑希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布娃娃，他也不会再一次被抛弃了，因为他现在被在意着、被爱着，

这就是他最想要的、最重要的东西。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