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的，都是他所熟悉的那个自己每天居住着的地方，连镜头的朝向都与墙上所有室内的照片重合起来，分毫不差，他再蠢再迟钝也该想明白这些都是怎么回事了。

他一直都生活在布满摄像头的环境下，被藏在背后的杨磊观察着，甚至在他认识杨磊之前，对方就已经日夜看着他了。

恐慌……无尽的恐慌。

程笑希曾经那么想要进一步了解杨磊，所以他打开了那一扇门，此时再想要合上……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杨磊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在和他谈恋爱，不，甚至可以说杨磊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正常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在他和杨磊还没有认识的时候，这根本就是来自陌生人的偷窥！那面墙上甚至还有许多照片是拍摄于室外的，说明杨磊不但在偷窥他，甚至还没少跟踪他。

“我拍的你怎么样，好看吗？”杨磊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程笑希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地抖了很久。

男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却抖得更厉害了，这不是刚刚才为了做了一顿丰盛晚餐的手吗？为什么此时只是触碰到他就能让他感到如此害怕，甚至害怕到想要马上离开这里。

“杨磊……我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他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句话，话语如同他的身体和心脏一样颤抖着。

“我是怎样的人？”杨磊无视了他，自顾自地坐到了电脑桌前的转椅上，悠闲地两腿交叠，一只手撑着头，将椅子旋转过来好与他对视。

虽然坐在椅子上看上去是比他矮了一截的，但杨磊的气势只会让程笑希觉得自己才是被俯视着的那一个。

“你让我感到恶心……”杨磊的态度与毫无感情的话语更进一步的刺激了程笑希的情绪，对方好像根本不在乎他此时的感受，也许他在杨磊眼里从来都是一个观察对象，就像玻璃笼子里的小白鼠，与笼外的观察者从来都不平等，他只不过是一个玩物。

眼泪从眼角悄无声息地滚落了，他甚至无法想象杨磊是以怎样的心情同他相处的，把他当作一个笑话吗？看他完全被自己握在手心里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吧？

“你……把这些照片都扔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你以后离我远一点，你最好永远别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

说到最后，程笑希已经是在嘶吼地喊出来了，他终于找回了双腿的控制权，在狠狠地关上杨磊的房门之后逃回了自己的家里。

可是家里并不安全，杨磊甚至还能看到他失控的大哭的样子，他必须离开这儿，最好搬得越远越好，那种意识到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被偷窥着的感觉让他全身发毛，背脊发凉。

程笑希立马联系了退租，然后急匆匆地搬家离开了，甚至连许多东西都没有带走，曾经和杨磊一起用过的东西他都不敢再用了，他需要新的生活，需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令程笑希更加崩溃的情况出现了。

那天的事好像已经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这片阴影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里。走在街上程笑希都会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他会忍不住频频回头去看有没有可疑的影子，甚至害怕身边的路人突然拿起手机。

即使回到了新家他也没办法安心下来，明明搬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检查了几遍这里有没有藏着摄像头，可是程笑希仍然一直都有着那种被人暗中窥伺的感觉，他觉得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定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弱小的兔子，也可能是鸟类，被习惯于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紧紧跟随着，永远也逃不出去。

直到程笑希在自己睡觉时总会错以为有人躺在他身边后，他实在无法忍受了，这些日子里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总是一惊一乍的样子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与工作，连老板都强制给他放假让他回家好好休息。

这一切，一切的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杨磊，是杨磊把他的生活毁了，让他从正常人变成了一个神经质。

他开始感到怨恨与愤怒。

程笑希从黑名单里把杨磊放了出来，这个男人居然真的在他离开之后没有用任何手段骚扰过他，即使程笑希总觉得说不定还是杨磊在跟踪他。

短暂的思索后，他发过去了一条信息。

xawm：你在家吗？

没有感叹号，杨磊没有删除过他，也没有拉黑过他，这让程笑希觉得更加焦躁，好像杨磊对他毫不在意。

Alex：在。

可是杨磊还是回复他了，虽然程笑希很希望他回复，但在对方真的回复后，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好笑，这个男人真的还有脸回他的消息？难道杨磊真的能把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过吗？像是他的生活从来没有发生任何波澜，只有程笑希的生活被搅成一团糟。

确定了杨磊在家之后，程笑希直接打车冲了过去，他认为杨磊总该是知道他要来的，可在他敲了好几下门，甚至气得开始用脚踹之后，杨磊才迟来的打开了门。

程笑希一把将门推开，然后冲进了杨磊的卧室里，他很讨厌杨磊那一副无比淡然的样子，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入他的眼，无法让他的情绪产生一点波澜，就连他这样粗暴地推门冲进来，杨磊也没有给一个多余的眼神。

再进入这间卧室的时候，那一面墙的照片已经消失了，程笑希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失落，杨磊居然真的如他所说的一样把那些照片扔掉了。他转头看向一边，连显示屏都是黑着的，似乎很久没有工作。

“你怎么不接着偷窥别人了？”程笑希言语间充满讥讽地问道，他知道杨磊就站在他的身后。

“哦，因为隔壁还没人搬进来。”

……什么叫隔壁还没人搬进来？

程笑希一瞬间心肺都要随之爆炸了，所以他一直感觉有人跟踪他这件事确实是错觉，杨磊就那样轻飘飘地把他剔除出了自己的生活，照片是可以随便扔掉的，偷窥的目标也不过是随意选择的，他不是那个特殊的存在，他被选中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住进了那间房子吗？

凭什么……杨磊凭什么这么对他？不但戏弄了他的感情还打碎了他平静的生活，让他再也找不回安宁的过去，杨磊凭什么这样一点都不在意他？杨磊凭什么对他毫无感情？

这不是程笑希想要认识到的结果，说不定如果这个男人还在阴暗地关注着他会让他更好受一点，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杨磊其实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他，不能接受他自己原来无足轻重。

“你的意思是……谁搬进来都可以？”情绪开始变得失控，但程笑希偏偏又不想轻易示弱，所以他没有转过头去与杨磊对视。

杨磊就靠在门口，很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你自己说让我离你远一点的，而且这只是我的一点小爱好，我也没有非要跟着你的必要。”

是这样，居然真的是这样……

“所以，你也没有喜欢过我，对吗？”

“嗯……”杨磊好像短暂的思考了一下，“如果按照你对喜欢的标准来说，没有。”

控制不住了，太无情了，杨磊真的知道他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吗？程笑希真的要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了，他终于还是转过头去，眼眶已经无可抑制的红了起来。

“你知道吗……你已经把我的生活都毁了，都是因为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就像是被抛弃了，好像始作俑者并不想对自己做出的事负责，程笑希开始后悔起来，如果他当时没有偏要打开那扇门的话，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杨磊会一直配合着他的恋爱游戏，会任由他撒娇，还会是一个对他的关照无微不至的好男友……真的是他自己选择了这一切吗？为什么呢……事情本不该变成这样，如果，如果他当初没有做出那个选择的话……

“杨磊……我如果再次搬回来，你继续进行你的小爱好，你还会跟我谈恋爱吗？”

眼泪已经在无声的流了，经过嘴唇的时候，程笑希感觉到了咸味。他有些倔强地瞪着杨磊，目光却没什么攻击性，至少在杨磊看来是这样的。

他实在是没想到程笑希最后居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满足他的小爱好，就为了继续玩恋爱游戏？

确实，那些事都杨磊来说都是消遣，如果程笑希偏要自请当这个人的话，比他再寻找下一个目标方便了许多，他好像没有拒绝这个提议的理由。

“可以，我可以跟你继续谈恋爱。”

“……你说话算话？”

程笑希问完这个问题又觉得自己有点蠢，他不但无可救药地请求这个人来偷窥跟踪自己，居然还担心对方会出尔反尔。

“当然。”

杨磊一向都是一个诚信的人。

“那么，欢迎回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