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六百多度的近视，如果没有这副眼镜，程笑希跟瞎了没什么区别。现在如果杨磊不站到他跟前他都看不清对方，所见之处皆是一团模糊的色彩。他好想去抢救自己的眼镜，却只能眼看着眼镜稀碎的尸体被杨磊收走。

杨磊又走了，这次离开的脚步声伴随着铁栅栏门关上的声音。

程笑希又抱着膝盖发了会儿呆，才跪趴着挪进了自己新的小窝。他被鞭子抽到的地方还疼得要命，比刚才还要疼，这几处鞭痕让他无法侧躺。程笑希来回翻了几次身都因为不小心压到了鞭痕疼得呲牙咧嘴，最后发现还是坐着最稳妥。

有了这条被子倒是给他添了不少安全感，他可以靠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了。杨磊居然愿意给他这种东西，这居然不是陷阱……

这两天被杨磊玩弄了太多次，有这么一点好都让程笑希感到不真实。

……他真是无药可救了。

作为一名职业杀手，地下网络的清理人，杨磊从来不在同一个地方居住超过三个月。每一个住处都是他精挑细选过的。

包括他作为程笑希室友时住的那间出租屋，房东其实是个地下网络的情报贩子，只是程笑希一点也不知道，还自认为是一个高明的黑客，实际上他甚至接触不到地下网络的边缘。

能住进这里，就说明杨磊对这位室友知根知底。当时他有个跟踪收集情报的单子，才会找了这么一个看似偏僻但离目标不远的地方。

自然，在程笑希偷窥他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只不过对方对他来说毫无威胁，在办手上的单子时杨磊就先没心思管他。直到他的单子结了的那天，又顺手帮朋友取了批货，才终于有空跟这个偷窥他的家伙清算一下。

杨磊没有养宠物的经验，让程笑希当他的狗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这都只是他给自己的无聊生活找的打发时间的乐子。

当天把程笑希打晕之后他就带着对方换了个住处，程笑希不知道自己其实睡了好一段时间，醒了之后甚至已经换了个城市。

虽然在程笑希的眼里杨磊可怕得很，但他不会想象到其实杨磊对他有多么手下留情，毕竟杨磊不想还没折腾几下就玩死自己的第一条狗。他甚至为程笑希准备了一条新鞭子，打在身上的鞭痕看着吓人，实际上伤得很轻。

就因为这样，杨磊才觉得程笑希是条适合他的小狗，屈服得足够快，识趣又有些可爱。要是程笑希骨头太硬不愿听他的话，逼得他用些不够优雅的手段，场面恐怕就要变得鲜血淋漓了。

养狗和杀人可不能混为一谈。

这两天消遣得已经足够多了，杨磊开始准备接个合适的新单子，能不耽误他养狗的单子最好。

作为一个合格且称职的主人，杨磊从养狗这事走上正轨后每天都给程笑希准备了一日三餐，以前他自己一个人吃饭都没这么规律。

程笑希不太清楚时间的流逝，只能根据杨磊给他准备饭菜的次数计算时间，时间间隔较长的那两次中间便是夜晚。不过就他目前的处境，也不是非要区分白天黑夜的，睡觉也是想什么时候睡都可以，反正他也没有其他的事要做。

杨磊还给程笑希上过两次伤药，虽然他觉得自己打得一点也不严重，但又担心程笑希太过脆弱，万一是个一点也经不住打的瓷娃娃可怎么办？养狗真是比杀人还耗费精力。

就这样平淡地过了几天的时间，程笑希每次见了他还是畏畏缩缩的，杨磊也没什么所谓，他只是偶尔来这间房间的沙发上休息一会儿，有时候看一会儿书，有时候抽根烟。

在这个距离，程笑希完全看不清杨磊的样子，但他已经熟悉了杨磊的脚步声和他身上的气息。

每次杨磊过来的时候程笑希都害怕这个男人是来折磨自己的，经历几次后他发现杨磊只是在对面坐着而已，似乎并不想搭理他，他就干脆也不说话，多说多错，不如继续在角落里缩着。

挑了一周多的单子，杨磊终于挑了个一天就能办下来的。他出门前还专门给程笑希准备了饭菜和水，不至于让他饿坏了。

等外出的时候杨磊才突然想到，他似乎忘记教自己的小狗不要和别人说话。算了，也不是很急，反正他现在的住处其实是个地下室，程笑希以为的窗帘后面也没有窗户，周围自然也没有其他住户。等他回去再教也不迟。

自从来了这里的一段时间，杨磊这还是第一次出门。前段时间杨磊来得太规律，程笑希能判断出杨磊一直在家，而这一次对方也没有遮掩自己要外出一事。

杨磊在家的时候程笑希还不敢谋划逃跑的事，这下杨磊不在了，他终于有机会在房间里摸索一番。

可惜这锁链、项圈和手铐的质量他早就已经有了切身体会，根本不可能打得开。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附近有其他住户，如果他每次都趁杨磊不在的时候对外求救，说不定就能被外面的人听见呢？

程笑希用拳头敲着墙面，只能敲出闷闷的声音。他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最后喊到嗓子像冒烟了，他直接把杨磊给他准备的一天份量的水全喝了，喝完嗓子还是撕裂般的痛。

寄希望于被人发现这一条路随机性太大了，但这也确实是程笑希目前仅剩的求援手段。虽然这样漫无目的地大喊毫无意义，可他还是得抱着一丝信念去做，万一……万一呢？

程笑希认为他在杨磊不在家的时候求救，杨磊就一定不会知道。可他没有想过当初他都能凭借一个摄像头偷窥杨磊，杨磊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的狗安一个摄像头呢？

干完单子回住处的路上，杨磊通过专连程笑希房间的摄像头欣赏了一下小狗在这段时间内的所作所为，虽然小狗的挣扎毫无作用，但那条教导也该提上日程了。

这里确实不会有过路的好心人来救他，但难保不会有杨磊的仇家找到他的地址，听见屋里有人就进去谋害他的小狗。

虽然程笑希的命不重要，但程笑希已经变成他的狗了，他的狗就是他的东西，杨磊不能忍受自己的东西脱离掌控，更不能忍受自己的东西被他人染指、抑或是遭到破坏。

杨磊开门进屋的时候程笑希正在疯狂吞咽口水，他现在喉咙肿痛，靠频繁的吞咽动作也无法缓解。如果杨磊和他对话一定会发现他的不寻常，那他该怎么解释？

他本来还寄希望于杨磊不会进门就来见他，结果杨磊直接就朝着他走过来了，看了他一眼之后又走出去，搞得程笑希又以为自己可以松口气。

但下回杨磊回来的时候就带了新的玩具——一个开口器。

直到杨磊拿那个东西在他脸颊变成比划的时候程笑希才意识到那是什么。他当然不想张嘴，可杨磊只要掐住他的两颊就能实现自己的目的。

程笑希那想反抗又不敢的眼神实在可怜，让杨磊的凌虐欲翻滚得更厉害了。他先凑近观察了一下程笑希的咽喉，是个可以供他使用的好地方。

接着他又把锁链从铁杆上解了下来，然后一把将程笑希拽到了沙发边上。直到杨磊按下了他的头，程笑希才彻底明白杨磊的意思。

曾经他还在摄像头后臆想过和杨磊做点什么，可他从没设想过是在今天这种情境下，有着如此……不平等的前提。

他对杨磊来说是工具、是玩具，也可能是狗，但唯独不是人。

开口器是个好东西，让杨磊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眼前这个人的柔软口腔，无论深入到何种地方。反正他知道程笑希前不久没少用自己的嗓子，这下吃药都可以只吃一次了，都是治咽喉肿痛，方便得很。

在享受完后，杨磊先卸掉了开口器，又扼着程笑希的脖子逼对方把东西都咽了下去，然后掰着他的下巴来回端详了一下口腔里的样子，艳熟的红色十分漂亮。

程笑希的嗓子里偶尔挤出一些微弱的气声，他在被杨磊放开后才趴在地上咳嗽起来，刚刚他真觉得自己离窒息不远了，甚至一度觉得自己会被杨磊以这种方式玩死。现在又是呛得嗓子眼和气管一起疼，反正哪里都不舒服。

那边杨磊完全不在乎他这副要死的样子，而是又用鞋跟点了点地，对他说：“我今天要再教给你一件事。”

“以后，不能和除我以外的人说话。”

他拽着程笑希的头发把人从地上捞了起来，用指腹擦了一下程笑希还湿着的嘴角，很快就感觉到对方已经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杨磊这是什么意思……杨磊发现什么了吗？不应该吧…如果发现了肯定就不是警告了。杨磊的每句话都能让他感受到恐惧，刚刚因为窒息感变得混沌的大脑现在更像浆糊了。

咽喉处疼得像咽了个烙铁下去，程笑希眼看着杨磊收拾好自己就又把他栓了回去，像是要就这么离开不再管他。

程笑希简直要急得当场又哭了，他往门口挪了挪，跪趴在地上摆出一个讨好的姿势，才敢壮着胆子说：“主人……我、我想喝水。”

哦，确实。合理的诉求。

杨磊出去换了些新水，又翻箱倒柜地找了些对症的药，回去亲手喂程笑希吃了才再次离开。刚用完自己的小狗，杨磊心情不错，所以也不吝惜付出一点耐心。

程笑希当然在他离开后又立马缩回了角落里。今天杨磊又解锁了新的折腾他的手段，他现在从食道到胃里都有一种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可能是被强迫着做了那种事的排斥，由心理引起了生理上的不适。

他想吐也吐不出来，现在这种环境他甚至没有条件刷个牙，也只有喝水能给他一些安慰，缓解疼痛的同时顺便清洗自己的口腔。

这一天过后又是许多个平淡的日子，杨磊不是对情事十分热衷的人，倒不如说他大概只有一些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所以他根本不会像程笑希所想的那样老用这种方式去折腾人。

那天他就是受到了小狗一直奋力叫喊一事的启发，想到了嘴巴的其他用处才起了兴趣。

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单纯的去那个房间坐一会儿，依旧是躺在沙发上、看书、抽烟。只要他在家，程笑希就不敢闹出动静向外面求救，自然也就用不着自己的嗓子，没多久也就好全了。

对这样的生活，程笑希已经渐渐地感到了麻木，他习惯了缩在这个角落，习惯了那个男人的脚步声，习惯房间里偶尔弥漫着的烟味，虽然他有鼻炎，但杨磊不会因此迁就他。

他还习惯了昏暗的房间，没有灯光，空气都仿佛不在流通。自己在角落里落满了灰、又渐渐发霉。

自他被关在这里起就没有再洗过澡，虽然天天在室内若是不出汗也不至于太脏，但头发起油是要更快的。杨磊发现了这一点后也没有心思把程笑希牵到浴室里给他洗澡，只是拿水给他粗暴地冲了冲头发，草草敷衍了过去。

刚给小狗洗了洗他的毛，杨磊就被同行一条消息摇到了邻市。

他这次出门更急一点，甚至只准备好了水。要不是这位同行过去帮过他不少忙，他也不会这么痛快地答应和对方一起做这个单子。

杨磊在邻市待了两天，办完事就要赶晚上的车回去，那位同行还没见过他这么着急，开口就是问他：“回去有急事？”

杨磊瞥了他一眼，借着对方的火点了根烟，“再不回去家里的狗要饿死了。”

“……你怎么养狗了？”老天爷，他可太了解杨磊了，不——他更了解的是地下网络大名鼎鼎的清理人Alex，办事手段向来残忍凶狠，对任何人与事都没有怜悯心，实打实的冷血无情杀手，这种人居然会养宠物？！他这是在做梦吗？

即使对方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似的，杨磊也没觉得自己说的有问题，程笑希不就是他的狗吗？他说：“嗯……一条之前一直盯着我看的小狗，有眼缘。”

对方其实没太理解他的逻辑，也没理解一直盯着他看是怎么做到的，但杨磊不会再解释下一句了。抽完这根烟，他就踏上了回程路。

杨磊两天不在家，以程笑希的概念来说，就是他已经饿到失去饥饿的感觉了也没有听到杨磊回来的声音。

虽然杨磊给他留了比上次更多的水，但那也只是水而已，在他饿得不行之后根本填不了肚子。更何况杨磊走了没多久他就又开始重复向外界求救的大业，导致大概没到一天的时间就把杨磊留给他的水喝了个干净。

饿到承受不住之后他就开始尝试用睡眠逃避饥饿，可是一觉睡醒还是没有等到杨磊回来，没有熟悉的气息。

此时，程笑希又产生了新的恐慌。

杨磊去哪了？上一次出门可没有这么久，难道杨磊不回来了？杨磊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不会吧……不至于吧，如果杨磊再也不回来的话他岂不是要饿死在这儿？不，可能在饿死之前就先要渴死了。

这也太可怕了！如果他就这样死掉，也许等有人发现他的时候，入眼的情景是一个全身上下一干二净的男人死在了房间的小角落，脖子上还拴着条狗链子，他可不想在死后还是这样被人发现……

第一次，程笑希无比地渴望杨磊的脚步声。

为什么还不回来……他已经睡了两次醒了两次了，杨磊真的不回来了？为什么？是对他没兴趣了还是…那也不能就这么把他扔在这里啊……

在时间足够长后，程笑希连对外求救的心思都没有了，他觉得自己该省点力气，这样说不定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可是多活一会儿又有什么用呢……他到底该祈盼有人把他救出去、还是该祈盼杨磊回来？

咚咚、咚咚。

什么声音……？

咚咚、咚咚——

是有人在外面敲门吗？程笑希惊讶地坐直了身子。如果是杨磊回来的话会直接开门的，敲门是有别人找上门来了吗？难道是杨磊离开了，所以这间房子的房东找上来了？

真的看到希望的时候，程笑希立马就把那些窘迫与羞耻的想法抛在了脑后，至少他现在醒着，他还有一条被子可以遮挡一下身体，不至于那么难堪。于是，程笑希再次卖力地喊起了救命，如果外面的人能听到，他就能摆脱杨磊回到正常的生活了！

敲门声停止了。

是要进来了吗……外面的人听见了？

钥匙在锁孔中拧动的声音。

有钥匙……难道真的是房东？那是不是说明杨磊确实也不会回来了，杨磊对他没兴趣了，他也可以得救了？

咔哒，咔哒——

……

…………

大脑在听到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时变得一片空白。因为程笑希对这个脚步声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他被关在这里之后就没有再听过其他人的脚步声，这个甚至会出现在他梦中的声音——这就是杨磊的脚步声。

完了…完了……！

为什么会是杨磊？为什么啊，杨磊回家为什么要敲门？就为了试探他吗？试探他会不会向外面求救？

铁栅栏被男人拉开，杨磊的身影出现在程笑希的眼中，虽然他看得不够清晰，但仍然能感受到杨磊冰冷的眼神投射到他的身上。

“我之前教过你了，不可以跟除我之外的人说话。”

……宛如死神的宣判。

“不听话的狗，是要受到惩罚的。”杨磊走到程笑希的跟前，近距离欣赏了一下他在希望粉碎后转变为绝望的破碎神情。

熟悉的鞋尖再次出现在了程笑希的视野里，这是他的梦魇，他摆脱不掉的噩梦，阴影始终缠绕在他的身上。杨磊就是故意的……杨磊故意试探他，他玩不过杨磊的，杨磊折腾人的把戏总是那么多，总是让他预料不到……

本来还赶着回家怕小狗饿坏了，结果到了门口杨磊突然想要检查一下自己上次的教学成果。这程笑希真是不争气，试探一下就把自己暴露了。

杨磊突然觉得他担心程笑希没饭吃这件事真没必要，主人上赶着给不听话的狗服务，是不是太分不清身份和地位了？

既然这么不听话，那干脆也别吃饭了。

杨磊又给程笑希准备了等量的水，然后对他说：“这是你接下来三天的份量，记得节约一点。”

程笑希在墙角掉了半天眼泪，还以为杨磊出去是准备拿鞭子来抽他了，没想到杨磊这是准备直接放着他不管。他本来就觉得自己要饿死了，三天的份量是什么意思？接下来三天他就要凭着喝这点水挨过去吗？

“主、主人……我……”程笑希赶紧往门口爬了两步。杨磊的做法让他更加害怕，三天…他根本想象不到再饿三天会是什么滋味。被鞭子抽他至少还是可以想象的，最多不过是痛一段时间，比长时间的饥饿好忍太多了。

无济于事。杨磊没心情听他怎么求自己，不惩罚怎么让小狗长记性？

程笑希又在房间里对着门口叫了几声，他被拴在这里无法再迈出一步，杨磊也对他毫不心软，根本没有回来的意思，甚至可能压根没有听到他的哀求。

他的挣扎只能换来这种结果，他成功为自己谋取到了更多的痛苦。

三天的时间，建立在程笑希已经饿了两天的基础上。最开始还会有饿到心慌的感觉，后来是麻木，再然后又是新一轮无法抵抗的来自饥饿感的折磨。持续一段时间后他不再饿得睡不着，而是变得虚弱与困倦，全身上下没有地方不累的，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好冷……又累又冷，缩在被子里不想动。他不会快要死了吧……？到底过去多久了？三天的时间有这么长吗……明明他觉得自己已经睡睡醒醒好几次了，却一直都熬不到头。

到最后半天的时候，程笑希根本不是在睡觉，他完全是昏迷了过去。杨磊进来看过一眼，小狗憔悴了不少，脸色差得像死人，这教训应该足够了。

但他的怒气还没消干净，用别的方式发泄一下吧。

程笑希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人在摆弄他，是杨磊的气息。杨磊终于过来了……但是杨磊在做什么？

眼皮有些沉重，他觉得手脚发虚，完全提不起劲儿来，睁眼都颇为费力。程笑希看到杨磊正在自己身前忙活着，不是吧……杨磊这是、这是……

程笑希受到惊吓的本能驱使他后退，还没动弹就被杨磊按住了脚腕。那双下三白眼抬起来淡淡睨了他一眼，程笑希便马上不敢再动了。

/

程笑希下一次醒来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散发着香味的饭菜，上面冒着的热气都要熏得他流下眼泪了。

他动了动身体，之前的没力气如今又多添了一番酸痛，而且好像还有别的异样感……很不舒服，他大概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了。

他抬头瞄了一眼，杨磊在对面的沙发上坐着看他。之前杨磊从来没有带着他去洗过澡，居然把他弄晕了还不帮他清理一下……东西留在他身体里估计有段时间了，但他自己肯定是够不到的，也没有清理的条件，只能一会儿去求一求杨磊。但还是先把饭吃了吧……吃饭更重要。

已经习惯了趴在地上埋头吃饭，程笑希现在是一点儿包袱都没有了。杨磊仅存的体贴就是为他准备的份量比过去多一些。当然，人饿久了之后也是不能暴饮暴食的，合理饮食有助于身体恢复。

吃完没一分钟杨磊就要过来拿他的食盆，程笑希抬着头，一双眼红彤彤地看着对方。

“主人……我想求你点事。”眼神足够可怜，还带上了正确的称呼，杨磊应该不会生气吧？心里有些忐忑的同时，程笑希还不自禁地双腿互相蹭了蹭。

“有事直说。”程笑希之前好像很少主动开口提要求，不对……应该是大部分时候都被他忽略了？但今天他有心情，可以考虑实现对方一个合理的诉求。

“那个……我可以、可以去洗个澡吗…昨天……留在里面了，现在很难受……”

“……”

程笑希现在实在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可惜他没有一对狗耳朵和一条尾巴。

杨磊沉默了一瞬间，才想起程笑希说的是哪回事。他早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甚至忘了这还需要收拾一下……果然还是嘴巴更方便吧？咽下去就好了。

虽然觉得有些麻烦，但杨磊认可了程笑希的合理诉求。于是程笑希第一次走……不，爬出了这个房间，被杨磊一路牵着去了浴室。

浴室里没有浴缸，只有淋浴用的花洒。杨磊把锁链的另一头栓在了水管上，然后把手持花洒开了温水塞进了程笑希的手里，接着说：“我给你洗澡的权力。”

好吧，他就是嫌麻烦而已。不然他完全可以在程笑希洗澡的时候以“小狗不会给自己洗澡”为理由制造一点惩罚。

“可是我…主人，不打开这个我够不到后面……”程笑希握着花洒，又万分可怜地看向了杨磊。他双手还铐在前面，和项圈连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摸到后面。

于是，程笑希又第一次解放了自己的双手。他太长时间没有把手放下来了，现在一时间都有些不习惯，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小臂。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两条胳膊的控制权，接着开始了艰难又羞耻的清理环节。

杨磊没有回避的意思，只是靠在门框边上走神。他满不在乎的态度让程笑希的动作都自然了许多，杨磊都没兴趣看他，那他还别扭个什么劲？

在因久违而显得珍惜无比的一次洗澡后，程笑希甚至有些小小的开心，洗完澡他感觉自己身上舒爽了不少。他到底是多窝囊，已经开始为了这点正常人可以随便做的事情而高兴了。

手铐还是要铐回去，程笑希又被杨磊牵着一路爬了回去，虽然身上擦干净了但杨磊依旧没有给他衣服穿的意思。

回到他亲爱的狗窝，杨磊甚至好心地帮他换了一条干净被子。程笑希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名为受宠若惊的情绪，他什么时候有这种待遇了？

程笑希开始觉得自己也许该说点什么，憋了半天最后埋着头说了一句：“谢谢主人。”

四个字就把杨磊给逗乐了，前几天的惩罚果然足够成功，这小狗不就肉眼可见的又乖了不少吗？杨磊上下打量了一下程笑希，觉得他可以给程笑希赏点儿什么东西。

程笑希长得白，哪里都是细皮嫩肉的，天天在室内窝着还是那副没吃过苦的样子。嗯……杨磊摩挲着下巴，觉得他可以给程笑希的身上添点东西，就当是为他的小狗加些装饰品吧，可以给程笑希的身上添些颜色。

他取下了自己左耳上的耳钉。杨磊有单边耳洞，他只有左耳偶尔会戴耳钉，有时也可能是耳骨钉，今天他戴了一个黑色五角星，这是属于他的标志，赏给小狗还蛮合适的。

杨磊半蹲下去检查了下程笑希的耳朵——没有耳洞，他把耳钉的尖头直接戳穿了程笑希的耳垂，钉在了对方的耳朵上。

这下就有耳洞了。

程笑希当然痛得直接叫出了声，就算杨磊扎下去的那叫一个快，可到底不是打耳洞的正经方式，还是戳了他一个猝不及防。他又怎么惹到杨磊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杨磊为什么突然又要折腾他？

杨磊前后端详了一下，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艺还不错，“这是主人给小狗的奖励，好好珍惜。”他说。

这是哪门子奖励啊……程笑希在心里吐槽，嘴上也不敢说出口，只能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的同时胡乱点了点头。杨磊根本就是个疯子，他怎么又犯了拿常人的思维去揣度杨磊的毛病！

第二天杨磊还记得去看看程笑希的耳朵的情况，一旦想起来就去给他用酒精消消毒，程笑希的耳朵也比较争气，并没有出现发炎和化脓的情况。这个耳洞打得十分成功。

杨磊似乎又添了一门新手艺，虽然应该不会有人在地下网络上下单子指明他去打耳洞。对比起打耳洞，他还是更擅长在人脑袋上开个洞。

近期杨磊上头的组织一直在准备着转移去国外的事，这些方面的事都用不着他管，他只需要凭自己的心情偶尔接个单过日子。所以杨磊在家的时间肯定还是比外出的事情更多一些。

根据他在一个住处超不过三个月的原则，杨磊带着程笑希搬了两次家，第二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等组织那边一切准备妥当，杨磊肯定是要立刻动身去国外的。

去国外他便没办法把程笑希一起带走，这太难操作了，程笑希终究不像真正的小狗一样方便。

养了半年多的狗，杨磊觉得自己像是休了一段足够悠闲的长假。经过了他多次的训导后，程笑希在做他的狗一事上已经十分合格，除了还是有些本能的害怕他之外又多添了一丝依赖，每次他外出的时间要是长了一点，等他回来都会听到程笑希壮着胆子问他是有什么事吗？

程笑希大概是很害怕他一去不回的，他的小狗已经完全依赖着他了。一想到这里，杨磊产生了最多百分之零点一的于心不忍和舍不得。

/

可有时候程笑希又会渴望这种不会让他舒服的亲密，尤其是杨磊出门时间太长不回来的时候。前不久，杨磊就几乎隔一天就要出去两天，当然，这是凭借程笑希的体感衡量的时间。

杨磊高频率地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让他产生了新的危机感，他无法离开杨磊，对比起其他的一切，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杨磊不回来。在这种时候，亲密还算得上一个让杨磊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长时间住在封闭空间，且只能见到一个支配自己的人。对现在的程笑希来说，杨磊的存在就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他从单纯地缩在角落忍受杨磊坐在沙发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变成了靠在墙闭着眼，让自己整个人都被杨磊的气息包裹起来，沉浸其中。

杨磊回家的脚步声令他安心，来他房间的脚步声令他安心，一睁眼就能看见杨磊的皮鞋尖也十分安心。

这一次他睁开眼睛，觉得杨磊看起来有些不一样。过去杨磊穿的衣服大多都是干练的，他经常是专门换了皮鞋才来程笑希的房间。

今天杨磊上半身穿了一件配色浮夸而花哨的绸缎衬衫，脖颈处配有一条锁骨链，下半身是偏休闲款的宽腿西装裤，脚踩着一双程笑希没见过的皮鞋，是高帮的英伦风男士高跟皮鞋。过去杨磊就爱穿带鞋跟的鞋，但都是很普通的高度，这一双比平常至少高上3cm。

这还是杨磊非常喜欢的尖头，当杨磊坐在沙发上时裤脚会微微提起，这样程笑希就能看到皮鞋之上的杨磊细却性感的脚踝。

上一次欣赏杨磊的身材还是他通过摄像头偷窥时的事……程笑希心虚地吞咽了一下。

现在他正趴在杨磊脚边，不然也不会看的这么清晰。刚刚杨磊托着他的下巴让他闻了闻什么怪东西，程笑希只能确定不是毒，但他不确定到底会是什么作用。

/

可惜这场游戏不会一直进行下去了，杨磊出国的前一天，游戏迎来了命定的终结。

程笑希太过放纵之后开始整日里犯困，杨磊走的那一天他也睡得很沉，丝毫没有意识到杨磊在旁边做些什么。

杨磊取下了他脖子上使他无法起身站立的项圈，解开了栓在铁杆上的锁链。在他旁边准备了一套新衣服，以及一个新款手机，配了手机卡，还有一张存了即使程笑希五年不工作的也绰绰有余的钱的银行卡。这应该足够让程笑希活下去了。

等程笑希再醒来的时候，世界变了样。

虽然他身上的束缚全部被解开了，甚至旁边还有一套衣服和可以联系外界的手机，可他下意识地不敢去碰。

这是怎么回事？肯定是杨磊做的……那杨磊是什么意思？他…应该不能用这些东西吧？

他是杨磊的狗，杨磊说他是不可以穿衣服的、不可以走路、不可以用手机……小狗是不会做这些事的。

即使束缚他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程笑希却还是缩在自己的小角落里，用那条小被子裹紧自己。他不可以不听话，不然等杨磊回来了肯定又要罚他。

可是杨磊……什么时候回来……？

程笑希觉得时间过去了好久，久到像是之前杨磊罚他不许吃饭那么漫长。杨磊不来给他准备饭和水，他就要一直饿着，他是又做错什么了吗？所以杨磊又要惩罚他……是因为他之前老缠着杨磊做这做那？所以杨磊不耐烦了吗？

这次连水都没有了，程笑希虚弱得要快上更多，昏迷自然也就来得更快。直到真正的房东来替杨磊收拾烂摊子，才发现了房间里的他。

在他被惊醒又看到陌生的男人后，程笑希完全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他不能和除杨磊以外的人说话的，杨磊教过他。可是杨磊呢？杨磊去哪里了？

他这副碰一下就抖得像发病的样子太吓人，而且任凭男人如何尝试与他沟通最后都以失败告终。男人大概知道之前在这里的住户是个什么人，可那人走前也没说还留了个麻烦啊……

和对方完全沟通不了，男人也十分无奈，最后只能把程笑希送去了市里的精神病院，虽然没有监护人，但至少钱可以刷杨磊留下来的那张卡。

即使进了精神病院之后程笑希的应激状况也十分严重。他不愿意见光，不愿意站起来也绝不会好好坐在椅子上，能坐在角落就一定要在角落里蜷缩着。医生和护士都撬不开他的嘴，环境的变化反而让他陷入了更加封闭的状态。

待在自己的病房里时程笑希也不愿上床睡觉，他更喜欢病房的墙角，这里也不会被光线照射到，和他的小房间一样昏暗。

最近他见了好多陌生人，那些陌生人要逼他穿上奇怪的衣服，还想要抢走他耳朵上的耳钉。不可以……杨磊说那是主人给小狗的奖励，他不可以弄丢。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强迫他做事，为什么他见不到杨磊了，杨磊会来找他吗？他好想念杨磊的脚步声、还有刺鼻却能令人安心的烟草味。

杨磊……杨磊到底去哪儿了……

国外。

当初被杨磊居然会养狗一事惊掉了下巴的同行又见到了这个男人，居然是在别国的海滩上。

他凑过去问：“来国外带着你的狗没？”

杨磊甚至懒得看他一眼，“没带，麻烦。”

“那你的狗呢？给别人养了？”

“……死了。”

同行男人撇了撇嘴，杨磊这样说话就不让他意外了，他甚至觉得杨磊是嫌麻烦所以亲手把他的狗一枪毙了或者一刀封喉之类的。

但杨磊其实觉得程笑希应该已经回到自己的正常生活了。

他自然不知道离开了主人的小狗根本活不下去。在精神病院里待了两周，程笑希就用碎裂的瓷片了解了自己的生命。

到死前他想的还是，自己大概是被杨磊抛弃了，他是一只不够有用的小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