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酆都之后,特案局还有一堆收尾工作要做。孙龄和赵洁的命魂要跟地府交接好,涂柳儿还为此回仙族找了一趟自己的奶奶涂静,涂静亲上蓬莱,让仙界负责魂池的小仙将孙龄和赵洁的天魂暂时取出来,用以修补命魂生簿。齐嘉被送到地下,已经在玄成宫跟着魏判开始学习规矩了。至于在山上给他们下套的几位,那个会织梦的伯奇据说直接被孟婆捏死了,到底是不是真的无从考证;那只虎妖容貌被复原,它虽犯下大错,但也算是事出有因,且最后悬崖勒马,并未真的造成大乱,四判官商议之后,只将他放入乌略地狱,刑期一万两千四百年,刑满之后从洗髓池出来便可以由妖族的牲畜道返回人间。
————牲畜道便是那些尚未有资格修成妖的兽类所走的轮回道,是归妖族所管辖,在地府的负责人便是传说中的牛头和马面。
据石珊珊所说,改造虎妖并且教唆齐嘉去吞咬孙龄命魂的就是蓐收,只是风惠然心中还是存了疑惑,同为巫神,却不知道彼此真实容貌,总觉得不太对劲。不过既然地府给出了最终结论,这事也就无需再追究了。
这一折腾,眼看着就到了圣诞节。自回来之后,风惠然一直忙着整理年底要交的报告总结,还没腾出时间去见荀酹,只是偶尔发些消息。当风惠然终于把手头工作处理好的时候,已经是平安夜了。话剧是圣诞节的下午开始,他跟荀酹约好在剧场门口直接见面。
圣诞节当天,风惠然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虽然他不收拾也挺精神的,但之前几次跟荀酹匆匆见面,都是完全没有准备的状态,如今既然是相对正式的约会,自己又说过想追荀酹,自然是不能太不修边幅。他站在衣柜前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了一件深灰色羊绒衫搭配驼色呢子大衣。风惠然的身材笔挺,身高又远超平均值,穿上之后可以直接被拉去当“卖家秀”了。
临出门时,风惠然还特意喷了一点后调是檀香的香水,他觉得像荀酹那样清淡的人大概会喜欢这种味道。
风惠然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剧场外,没等一会儿就看到了荀酹。荀酹依旧穿着单薄的风衣,若说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大概就是今天换了一件浅色的内搭,脸上也没了病气,显得比之前精神许多。风惠然快步走到荀酹身边,将手中的一杯咖啡递给他,说道:“不知你爱喝什么,只买了美式,如果觉得苦的话我这里有糖和奶。”
“谢谢。”荀酹接过咖啡顿了顿,才直视风惠然,“风局长很早就来了吗?”
“我也刚到。”风惠然带着荀酹走进剧院大厅的等候区,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落座,“在外面不要叫我局长了,就叫名字吧。”
“嗯。”荀酹轻轻应声。
“怎么还穿的这么少?不冷吗?”风惠然问。
荀酹摇头:“不冷。我往年也是这么过的,习惯了。”
“小心老了之后病找上你。”
“没关系的。”荀酹把咖啡杯放在二人中间的小圆桌上,轻巧地打开盖子,“风局……”
“嗯?”
“那个……你刚才说有糖,可以帮我加点吗?”
风惠然从兜里拿出刚才咖啡店给的糖包和奶精,递给了荀酹。荀酹道了谢,小心地从风惠然手中拿起糖包,竟是一点都没有碰到风惠然的手。
风惠然似乎是没在意,把剩下的都放在了桌上,说道:“要多少你自己拿,不够的话也不用担心,剧院这里也有卖咖啡的地方,可以找他们要。”
“这就够了。”荀酹加了两袋糖和一小盒奶精,将杯盖盖好,还顺手用桌上的纸巾把垃圾裹了起来。
是个细心且有礼貌的人————风惠然得出了这个结论。
荀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快检票了,我们去排队吧。”
“好。”风惠然跟着起身一起往检票口走去。
一路上风惠然都在悄悄观察荀酹,荀酹倒像是不知觉似的,就安静地走着。在风惠然看来,荀酹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与他年龄或者说与整个社会环境都不太相符的安稳和踏实,这让风惠然觉得十分难得。
风惠然这些年大概颇有些“长袖善舞”的状态,特案局近十年来没什么大事,在公安系统逐渐被边缘化,局里那些物种都不太善于跟人类打交道,可以说上下打点、做人情走场面这些事情全都是风惠然一个人在做,所以人类那些狗屁倒灶的恶心事他见得挺多,再与人接触的时候总是带着一分审慎,也会觉得人这个物种大都差不多,没什么太大意思,但是荀酹却给了他眼前一亮的感觉。
无论是初见时的稍显拘谨,还是面对自己追求时候的坦然应对,都让风惠然觉得恰到好处,多一寸是唐突,少一寸则造作。这样的人很聪明,可以让围在他身边的人都舒服自如。风惠然在某些方面是自私的,他在外面做聪明人,回到家里便只想做个傻人。而之前他身边的莺莺燕燕都不聪明,还指望着他像在外面那样周到且贴心地对待他们。风惠然没这个耐心和精力,所以恋情总没有超过三个月,激情褪去,两相生厌。然而荀酹……风惠然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安心在他面前当个傻人。
“先生,请出示您的票。”检票员的声音打断了风惠然的遐想。
“抱歉。”风惠然将手中的电影票送到检票员手中,检过票后,两个人便进场落座。正如荀酹之前猜想的那样,他们的座位在最里面,他的左边是墙壁,右边是风惠然。
圣诞节下午跑出来约会的大多是年轻情侣,而看话剧这种事在年轻人中间并不怎么流行,相比话剧,隔壁电影院正在上演的好莱坞大片更能吸引他们的眼球。一直到停止入场时,剧场里也并未坐满,风惠然这排因为是单位囤票,完全没人坐,于是在话剧开始之前,风惠然就拉着荀酹坐到了这一排的正中央。
话剧是个很俗套的爱情故事,即使套上了大天灾年的时代背景,也不过是男主和女主怎样颠沛流离不舍彼此。没有什么宏大的内核构架,刚开始看个新鲜,到后来就略显乏味。风惠然是不喜欢这些情情爱爱的故事,他看荀酹似乎也有些兴趣索然,于是趁着第二幕结束的时候,低声说道:“你若是不想看,我们可以现在就走。”
“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这场话剧要两个小时,与其浪费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枯坐在这里,不如我们出去透透气聊聊别的。”
荀酹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们悄悄地离开,别打扰别人。”
“好。”
走出剧院大门,风惠然长出了一口气,道:“还是外面舒服些,里面太憋闷了。”
荀酹笑了笑:“提前一个小时出来,接下来要干什么?”
“你饿吗?”风惠然看了下表,“虽然现在刚四点,但再晚一点餐厅人就该多了,我们要不错个峰?”
“可以。”荀酹点头。
风惠然:“那我们就去附近的商场吧,那里面吃饭的地方多。”
“听你的。”
“别这样。”风惠然看向荀酹,“是我约你出来,照顾你的喜好是我该做的事情,别什么都听我的。”
荀酹垂下眼眸,浅笑道:“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风惠然看到荀酹嘴角的梨涡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险些要给自己念一段清心咒,他连忙稳住心神,说道:“没有喜好的人可是很难讨好的,你是在考验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