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来人开口,李老爷子率先出声:“承蒙贵东家宅心仁厚,信守承诺,对李家的债务没有穷追猛打,让老朽缓了口气,老朽感激不尽。贵东家高抬贵手,李家也不会失信于人,咱们就速战速决吧。”
络腮胡抬手刚想说话,李老爷子接着道:“李老三,你坐在那里挺尸呢,还不赶紧滚过来。”
他只好默默放下双手。
李老三莫名其妙,他又没有银子,喊他过去做甚?
难道是要他跪地请罪一番?围观的众人也是不明所以,不知这老爷子唱的哪出。
李老三艰难站起身一瘸一拐走到堂屋中央,他上次断的是左腿,夹板已经拆除了。为了便于行走,左胳膊腋下拄了一根拐杖,此时慢吞吞挪到他爹面前就要矮了身子往下跪。
“不用了,站着就好,我可受不起你这一跪。”
李老爷子施施然走到旁边一个眼熟的赌坊伙计面前,和蔼可亲地问:“小哥,我见你上次拿在手里的棍棒着实好使,这次怎地没带来?”
李老三猛然回过头,见小伙手上空空如也,吐出一口气放下心来:没带就好,没带好极了!
小伙讪讪一笑:“老先生说笑了,我……我上次就是闹着玩的,出门哪能随身带着棍棒,您说是吧?”
“那实在是太可惜了,”李老爷子转身回到李老三面前,“你对着祖先牌位做什么?你有脸站在这里,祖宗都羞于见人,还不转过身去。”
李老三耷拉着脑袋,畏畏缩缩单脚蹦着转过身面朝屋外,对着门前一排排好奇的眼睛,更是窘然。
“老三,你是不是觉得自个投了好胎,不论犯下多大的过错都有老子在后头给你擦屁股?”
“爹,我没有,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李老三急忙辩解,恨不得掏出心肺以表忠心。
李老爷子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根本就不在意你是不是改过自新了,这在我看来没有任何意义,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谁都不能例外。往后即使你想再犯,也没有机会了。”
李老三听得毛骨悚然,他爹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转头看看他爹的神情,李老爷子又开口说道:“今天当老子的再教你一个道理,往常说的你都没有听进耳朵,希望这次能听到心里去。那就是即使你是我的儿子,老子的银子也不是你想拿就能拿的,天底下没有这般便宜的买卖。”
话音未落,李老爷子悄无声息从旁边的八仙桌下掏出一根棍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李老三仅立着的右腿挥去。
围观众人只听到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咔嚓”声,李老三轰然倒地,伴随着更惨烈的哀嚎。
所有人都惊呆了,瞠目结舌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如果说上次的那一棍出人意料的话,那这次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也许有个别猜到了,又觉得不太可能,没想到还真的发生了的不可思议。
屋里屋外一片静谧,这次没有喂饭的妇人,也少了捡漏的母鸡,除了死寂就是死寂。
地上的李老三叫声凄惨,他的左腿本就没好全,这次又断了右腿。没有丝毫准备倒下来时剐蹭到了左腿,此时两条腿彷佛都裂开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从下半身传来,他疼得好像坠入了地狱。
钱氏在偏房听着动静不对,怎地听到当家的痛哭?
她站起身扒开众人冲了出来,看到疼得在地上打滚的男人,脸色大变,声嘶力竭喊道:“老三,你怎么了?老三,谁把你打成这样?”
她扑上来跪在李老三旁边束手无策,想去拉他的胳膊,李老三双手乱舞,根本近不了身。他已经疼得失去理智,额头沁出汗水,只能无助地躺在地上闭眼哀嚎,涕泪四流,浑身抽搐不已,也听不见旁人说了什么。
钱氏心痛不已,亦是泪流满面,抬头怨恨地瞪着李老爷子。
“爹,您老好狠的心呐,他可是您的亲儿子,您怎么能对亲儿子下这般歹毒的狠手?您这是想逼死咱们三房么,咱们都死个干净,就称了您老的心?”
李老爷子慢条斯理掂了掂手里的木棍,轻飘飘说道:“没想到你们两口子感情这般好,平日里还真没看出来。你想死啊,这还不简单。”
他转身指了指屋外:“喏,你只要往门前的河里一跳,一了百了,大冬天的肯定没人下水救你。死起来要多快有多快,比上吊可快多了,顺便把你生的那些男男女女全给带走算了,免得黄泉路上没个伴,到了地府正好一家子团圆。”
钱氏哭声一顿,愕然望着公爹,没想到老爷子看着清风朗朗,风光霁月,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手段,不死不休。
她没有办法,转身趴在李老三旁边痛哭流涕,嘴里囔囔哭诉自个命苦之类的。
李家三房的那些孙男娣女本打算跑出来求情,此刻也悄然收回迈出去的双脚,老爷子根本不吃他们寻死觅活的这套把戏。
想死?
那就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