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渊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和敲门声一并响起。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怀里人已经先一步轻呼出声,像被吓到似的楚楚可怜缩在他胸口,揪着他衣领的双手微颤。
“我好怕啊那是谁,为什么要叫我呢?这里的人好恐怖好恐怖啊……”她一面往他怀里钻,一面怯怯地、不可自制地在他肩颈处猫儿般嗅来嗅去。
夷渊捉住逐渐开始在身上作乱的手,心底陡生的那股藏着不甘的怒意便化作又怜爱荡漾的酥软,搂着她柔声安慰道:
“乖,不怕,是叫你试喜服的侍女。”
他当然知道此刻她的所做所想皆由自己神识引导而成,但清凌凌的双眸疑信参半地抬眼凝望着,叫人连一点委屈也不想给她受。
反正都快要成亲了不是吗?那些伤筋动骨的苦涩回忆合该只由他一人记得,横阻的一切都可以搁置了,他必须在死亡之前和她有一个圆满的婚礼……
他擭住她下颚,细致温柔地回吻遍眼角眉梢,拇指依依不舍地在红唇上碾过,吐息沉重:
“去试试吧,看看喜不喜欢。”
*
魔主忐忑地站在门外。
虽然旁人看不见,但在它的视野里,整座院落正被一种骇人的红色潮汐吞没。理智的边缘疯狂翻涌的情欲如同山呼海啸一般骤然爆发,然后沉沉地笼罩在天空中。一旦欲望的主人彻底失控,整座城很快会变成一处寸草不生的死域。
养分近在眼前,它不仅不敢染指半点,反而缩起脖子腿肚打软随时准备光荣撤离。
无情道只有炼到快要走火入魔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玄衍毕竟还没有真的入魔,如果它偷吃情欲被察觉了,下场一定比屋里的圣女还要惨。
距离自己敲门已经过去好一会了,现在是应该顽强地敲第二遍,还是直接掉头走开?走开吧,最多折圣女一个,再敲的话,魔族的希望之火很可能今晚就要一起绝种……它端着喜袍木盒,一边纠结,一边目标明确地往客院大门口蹭。
“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
眼里没有高光的圣女默默地往它这边走来。魔主一惊,也不敢往那黑漆漆的门里多看一眼,在圣女擦肩而过的时候立刻转身跟上。
孟沅昏昏沉沉地,有种脑子离开身体出去飘了一圈刚回来的不适感,她是记得刚才发生的事的,只不过完全不相信那出自她本心。
可怕的是,当时完全没有异样感,可以说从躯体到思维完全受控于人。想到这里,她不禁深深后怕起来——万一夷渊哪天不想玩了,直接给她做成木偶自己还要发自内心地欢呼鼓掌说师父真棒……
身后跟着的人亦步亦趋,孟沅瞥了她一眼,思索片刻,在僻静无人处停下脚步。
“小荷”反倒被她忽然转身的动作吓了一跳,手里盒子都差点摔出去,直勾勾盯着她,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叫我出来,又不开口吗?”
炸敌之术她已经掌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伪人小荷早先被她骗走,眼前这个反应明显鲜活,很有可能是剩下的两个玩家之一,未知敌友之前,她得在尽量在信息上保持领先。
“小荷”目光灼灼,放下手里的盒子,负手而立昂头挺胸,将视线慢慢移向什么也看不见的黑色夜空,还是没有说话,脸上逐渐浮现高深莫测的微笑。
……很装,装得孟沅拳头硬硬的。
“吾未出世前,魔族苦修士久矣。”
大概是觉得良久的沉默已经很好营造了神秘感,“小荷”给了她一个居矮仍临下的眼神,用一种古怪悠长的语调说:
“而今,吾既归来,必领我魔众重振辉煌,圣女,汝归顺信仰之时已至——”
她转过来,抬头缓缓闭上双眼,耶稣一样张开双臂:
“跪下吧。”
……
很久,魔主都没有听见想象中的臣服效忠之语,凉风嗖嗖地刮过它的脸,它终于没忍住把眼皮掀起一丝小缝偷看——
圣女正表情耐人寻味地皱眉观察它。
……这届的魔好像不太聪明啊,魔主暗暗吐槽。不过它又想:也是,毕竟它还没有证明自己的身份,圣女从北冥寒冰里冻了不知道多少年才出来,反应慢一点很正常。
它从小荷眉心里化作一丝稀薄的魔气脱离,绕着圣女转了一圈,再回到侍女身体里,试图和她进行一些魔气层面的交流。
这下圣女有反应了,她迅速摸出一把巨大的重剑“嗡”的一声横在身前,面色凝重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