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平江语气颇为无奈,“先别计较这些,鸟要糊了......”
说正事的同时好歹翻个面,她都闻到一股糊味了。
黑衣刀者沉眸凝视她半晌,终是冷哼一声,缓缓收刀,又坐了回去。
她一抬手,将烤得半边焦炭似的的食物朝姬平江掷去,“给你!”
拇指粗细的木棍为方便贯穿鸟身,尖头有过削整,至鸟口延伸出长长一截,此刻脱她之手利如离弦之箭,目标直指姬平江的喉头。
姬平江面色不变,肩头微挪,连带着身倾也随之稍稍一侧,炙烤得表皮金黄酥脆之油脂略略捎脖而过,油腻沾身之感令姬平江略微不适。
她眉头微蹙,条件反射般左手已抚擦去脖颈间油腻沾染之处,捎带抬指一捻,已将被当成凶器之食物握于指间,指掌稍转划过一抹弧线,右手并指作刃,看也不看利落划下,精准无误地削去半面焦黑最难以下咽的部分,半分好肉也没带上。
“啧,浪费。”
姬平江撕下翅尖啊呜一声迫不及待填入口中,含糊抱怨。
黑衣刀者眸色阴冷,“我最讨厌别人说话拐弯抹角。直说你之目的!”
“好说!”
翅尖刚入口就被姬平江一口呸出。
她接连呸呸呸狂吐几口,苦着一张脸半点也没有片刻之前现身的潇洒模样。
闹了半刻,她抹了把嘴,右手顺势随意竖起三指,“我还想再问三件事。”
黑衣刀者直觉眉心跳动的厉害。一只手已攀上阔背断刀之刀柄,语气已藏几分不耐,“在我的地盘上,由得你如此放肆么!”
刀锋一转,泛着铁一般的冰冷肃杀之意。
“等等!我想问的第一件事!”
姬平江将手中被撕下翅尖的烤鸟高举,一只手横指陈如萱手中被分去大半的另一只。
“你凭什么只给她的那只放了调料!”
天知道一只原汁原味不掺任何调料的鸟肉能有多难吃!
陈如萱悄摸递给林婷玉大半香嫩鸟肉的手闻声僵在半空,目光似有一闪而过被抓包的惊慌失措。
黑衣刀者阖目猛地吸气,再长长徐徐呼出,脑中似经历过好一番天人交战。
随后她大掌一招,认命般咬牙切齿,“拿来!”
姬平江抬身,兴冲冲递了回去。
再一落座,她仍旧用那散漫的口吻,缓缓道出自己来此的真实目的,“第二件事,十四年前,合谋围杀林家的那些人中,有鲲鹏山庄和晏家参与否?你,是否也在其中?”
黑衣刀者撒盐的手重了两分,干脆不顾尚还滚烫的鸟肉,将沾满粗盐的大掌贴上鸟身,上下前后来回磋磨了个遍。
姬平江连声抗议,“喂,你想咸死我啊!”
林婷玉则满脸警惕化作滔天怒火,一拍刀柄,腾身刀出!
“师傅自幼对我照料有加!你敢轻言挑拨我和师傅的感情!你和那两家究竟有何关系!”
“年轻人,就是太冲动。”
刃光雪亮,姬平江啧啧有声,侧偏过头去,屈指一弹,林婷玉只感觉似有一股雄浑巨力鼓动厚重刀身在她掌下连连震颤,逆势上涌,踉跄两步险些握不住刀。
“跟你师傅一个德行,话不投机就拔刀示威。”
黑衣刀者将加重了料的鸟肉如法炮制掷如姬平江怀中,抽刀鞘抵在林婷玉腰间,这才制住她之身形。
她将沾满盐渍的双掌胡乱在外袍蹭了两蹭,语气一如林婷玉之冷硬。
“......不必多言,我知你的目的了。”
“听闻两年前苟家曾向晏家提出退婚。去时十数人,皆被晏家女一刀毙命,无一活口,死无全尸。”
她抬眼对上姬平江之双眸,语气笃定,“你是为了她?”
“唔,我是为了她么......”
姬平江晃了晃手里裹满盐渍的烤鸟,似在思考如何下嘴。垂眸瞬间目光一凝,眼底却已是一片深思探究之色。
再抬眼时,她目光化作散漫之态,“嘶,我又不只单单提过晏家,你怎么突然就想到晏家女?莫非......”
黑衣刀者视线紧盯她神色细微变化,眼睑一敛,“莫非如何?”
姬平江似漫不经心随口而出,“莫非是你掷卦掷出的?”
黑衣刀者闻言静默片刻,似再度控制不住,深深再吐一口气。
“第三件事,你想问什么?”
姬平江之目光陡然越过咸香可口的鸟肉,凝视着黑衣刀者,眼底轻慢还未完全褪去,骤然变得意味深长。
“让林家后人入海兴帮躲避追杀,此计险之又险。既已打定主意蛰伏,今日却让她主动暴露自身,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我想知道......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
冷夜清寂,星幕疏阔,寒月溶溶。
街巷打斗鼓噪之声愈演愈烈,榻上小女孩儿睡得极不安稳。
荼毗悄声慢步走至窗间,放眼望之,城中灯火比之昨日昏暗多许,楼下人头攒动,兜帽掩盖下禁不住眉头微蹙,她抬手缓缓阖上两侧窗棂。
还未及转身再去照拂小女孩儿安睡,窗棂从外被人轻扣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