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时八点过,天色已黑。
沈蔚恰巧从二楼走下来。
沈辛眼见脸色不太好,眉眼结着霜,受了气似的。
“小四,怎么了?”
沈辛停下脚步:“爷爷睡了?”
“吃了两口饭就回去睡下了。”沈蔚道。
沈辛按下心绪,这事不能声张,明早再找爷爷谈。
沈蔚已经走到楼下,问:“有事找爷爷?”
沈辛垂着眼:“小事,明天再说。”
沈蔚点头,不再多问。
“我先回房间休息了。”说完便上了楼。
隔日。
吃完早餐,沈辛才找到沈钦德,准备坦诚布公。
沈钦德站在桌前练字,笔迹苍劲有力。
写的是''春华秋实''。
见她等在一旁只看他练字,沈钦德到底先沉不住气,问:“去找过他了?提了结婚?”
“爷爷——”沈辛这一声称呼难掩心酸。
沈钦德笑了笑:“看你这样子,想必是拒绝了。”
这就是活了七十多年的狐狸,什么走向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可既然她会如此,为什么还非要促成这一段婚事呢。乱点鸳鸯谱,真是老糊涂了?
沈慈不开心,她也不情愿。
两人都不开心的局面,他老人家就满意了?
沈辛不得而知。
沈钦德换了张纸,依旧练字,敛着眼,“小四,别急着拒绝,好好考虑。”
沈辛心里藏着反抗的气:“爷爷,我嫁给其他人,或者不嫁。都能活得丰衣足食。但傅宗弈这个人,不能碰。”
“我不希望成为众矢之的。”
沈钦德:“还是那句话,考虑考虑。或者接触接触。”
沈辛心底发凉发问:“您跟他达成什么利益交换了?”
沈钦德看她:“小四,利益都是次要的。那是爷爷为你挑选的归宿。”
归宿?
沈辛苦涩笑,实在无法违心承认,利益交换的婚嫁对象能算是归宿。
她很想转身就走,可这事还得谈,她问:“爷爷,我非得跟沈慈抢丈夫吗,你会把我推到什么境地,您想过吗?”
沈钦德扫视她一眼:“结婚后你在傅家,在沈家的境地,不需要你考虑。”
“你拿着领筑的股份就是了。”
“那真不知道,我这次回来,是对还是错了。”沈辛听着这些话,心沉甸甸地往下坠,自嘲地笑了声,转身离去。
-
沈辛原以为回家后的生活是平静的。
可自以为平静的日子里,被刻意投下一颗小石头。
溅起的水花模糊了她选择回家的正确性。
那次见面她以斩钉截铁的态度表明,她不打算拿自己的婚姻做交易。她的反应在傅宗弈意料之中,只轻描淡写地告诉她:“这事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空旷的练琴房,沈辛将琴声拉得高昂,宛如嘶吼的鸟,声声攻击性极强。
一曲演奏完,眉冷下来。
拒绝要果断,不能留有余地。得去找傅宗弈说清楚。
下一秒,被门口陡然出现的人影吓得心跳失序。
沈慈背着光,面目模糊不清地站在那里。
沈慈始终不说话,沈辛如此被注视着,浑身都不自在,不禁先开口:“二姐,找我有事吗?”
沈慈终于有了反应。
往前靠近,走到她面前才停下,那张脸没化妆,素净清傲,“小四,其实他身边很多女人,我早已习惯了。”
沈辛怔住,她从何得知?
她笑了:“那些人他看似来者不拒,实际上从未让她们僭越过半分。可这次,是第一回,他提出结婚。”
沈慈这模样,像是心灰意冷,又像是失望透顶。这么听着看着,心里竟是什么感受,沈辛无法说清。
沈辛喉咙干涩,“二姐,我很抱歉瞒着你。但有一句话我不得不说,如果他有尊重你半分,就不会找到几面之缘的我交易婚姻。”
沈慈心仿佛被扎了一下,整个人黯然无比:“这么说出来,他还真是残忍啊。”
沈辛没接话。
她也拿不准沈慈是否会迁怒自己。
很久之后,沈慈嘴角第一次流露出冷意来:“小四,如果我非要勉强呢。”
沈辛沉默,那瞬间产生了错觉,好像能看见她眼底燃起名为不甘心的火苗。
沈辛回避了这个话题,她无法劝她放弃。也不愿意鼓励她凭着那份不甘心叫一个不爱她的浪子回头。
沈慈手指缓缓握紧,对沈辛说道:“无论结局如何,我都认命,但小四——”
沈慈用那双黑彻的双眸直视她,“我要你发誓,无论我和傅宗弈结局如何,你都不会嫁给他。”
沈辛眸色闪了闪,还是要防着她吗。
“如果他不愿意娶我,我认。但是如果最后那个人是你。小四,即使不是你的错,也别怪我反目。我要你现在发誓!”
沈辛对她的顽固无言以对,听了她的话,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头蔓延,一直流窜到了四肢百骸,因为有了某种预感,心里突突的跳动着。
但她还是举起了手,弯曲两根,抬头用沉黑的眼睛锁视沈慈,话音冷沉,“我沈辛,对天发誓,不会与傅宗弈有任何关系。否则……”沈辛抿唇,思考着合适的报应。
“众叛亲离。”
沈慈站在她面前,帮她想好了违背誓言的惩罚。
那一刻,沈辛感到深切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