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等了几分钟,一辆出租终于在路边停下,隔着两个灌木丛的距离,只见祝安宁推门下车,扫完码风风火火朝这里跑来,没跑两步居然还折回去买了俩根冰糖葫芦。
“我来了!”她几乎是冲过来的,一站到祝飞雁面前,立刻喜笑颜开递上一根糖葫芦:“吃吗!我记得你很喜欢吃,还会自己做了在小卖部卖呢!”
“……”祝飞雁垂眼,扫了一眼颗粒圆滚的糖葫芦,仿佛没看见一般,心平气和地问:“你为什么会在X。”
四周空气似乎凝滞了。
平静之后就是难以预料的惊涛骇浪。
祝安宁尴尬地收回手,低下头咕哝:“我去玩呀,又没说只能你们去……”
“跟着我去的吧?”祝飞雁冷笑,见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火气一下子蹿上脑门,完全不留情面地开骂:“你知不知道顾逢秋是什么人?他想碾死一个人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甚至都不需要逞凶斗恶,就有一帮人心甘情愿帮忙做事讨好他!今晚要不是我,明天你死哪里都不知道!”
祝安宁已经深刻体会到顾逢秋的狂了,但上来就被骂一通,此刻倔脾气也上来了,顿时口不择言道:“那你去X做什么?我都看见了,你不仅打人还带走莫子健了呢!你不是当兵的吗?你这是知法犯法!”
祝飞雁气笑了:“你知道个屁,不知道就给我闭嘴。”
“……”祝安宁梗直脖子:“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你是我谁?我凭什么和你说?”
“我说了我是你女儿祝安宁,从2040年穿……”
啪!祝飞雁烦得不行,干脆利落捂住她嘴巴:“可以了,闭麦吧,我不想听疯话。”
“协议里不光写了你要保密,还要与我保持距离,傍晚签的就忘了?需要我再拿给你看一遍吗?还是要让我直接叫你爸妈回来给你转学?”祝飞雁压低声音,语气严肃。
祝安宁缓缓抬头,只见帽檐下,祝飞雁那双像鹰一样锐利的眼中毫不掩饰厌烦。
“今天为了救你,我不得不提前暴露目的,导致接下来的行动只会难上加难。看在你年纪还小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再有下一次,我会第一时间想办法把你送走。”
这一刻四目相对,久久没人说话。
微风掀起祝安宁脸颊的碎发,下一秒胡乱张口就要咬。
祝飞雁也是头一回碰见比以前的自己还暴躁的孩子,连忙收手,紧紧盯着虎口处晶亮的口水,没当场气死就算上辈子烧高香了。
沉默良久,她沉沉呼出一口气:“算了,和你废话就是浪费时间。明明有爹有妈,非要认我当妈,我觉得你应该去精神科挂个号。”
“你才是神经病!”祝安宁委屈得不行,眼泪简直像断了的弦,瞬间溢出眼眶。
没人知道祝安宁今天经历了怎么样的大起大落,本身就已经很疲惫难过了,这一刹那所有委屈几乎是顿时爆发,难以控制。
她凶巴巴地瞪着祝飞雁:“以前你什么都不说就算了,连你曾经是卧底的事都是你死后才有人告诉我,我不怪你,我就当你是一个不合格的妈妈。但现在我穿回来了,我觉得这是老天的恩赐,所以我想知道你的一切,想保护你远离F4,想改变未来……”
或者说,祝安宁其实更想要和妈妈重新来一次,尽可能地了解她。
但很显然,面对这个比未来还无情的年轻版本老妈,完全就是徒劳无功。
“可我也只有十五岁,我什么都不清楚,只能用最笨的方式跟着你。”祝安宁紧紧捏着糖葫芦杆,注视着祝飞雁始终没有波澜的双眼,失望地说:“我只是想你离他们远一点,如果成功改变,就算不会再有我也没关系。”
但这些话对祝飞雁来说非常奇怪且冒昧。
有些字眼到耳朵里自动屏蔽,导致她压根听不懂她的逻辑,结合上午的聊天,只能大概总结出一句话:在祝安宁的认知里,未来她会发生一些事,所以想要救她。
祝飞雁望着她泪光满面的面庞,眉端终于蹙起了。
她开过飞机扛过大炮,样样精样样通,可最不擅长的就是应付小孩。与顾逢秋那帮人比起来,祝安宁明显要更单纯简单,否则也不会没说两句就哭成这样了!
头一回有点头秃,祝飞雁想挠头,得亏强行遏制了下意识的动作。思考一会,她逐渐放缓语气,笃定地问:“未来我会受伤或者死吗?”
祝安宁一怔,第一反应是从老妈嘴里说出事实居然没事,然后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祝飞雁并不意外。
无言许久,她摘下棒球帽往祝安宁头上一扣:“别哭了,很难看。”
祝安宁懵圈地抬头,眼角还沾着水光。
沉默缓缓流淌,不知过去多久,祝安宁只听见祝安宁沉稳而平静的声音响起:“就当你说得都是真的,那么我告诉你,无论会发生什么,那都是我的选择。”
“受伤将会是我的勋章,死亡也是我最后的荣耀,而这一切与你无关。”祝飞雁帮她调整好帽子,动作温柔地一点点擦干净她的眼泪。
紧接着,她伸手摁向她肩膀,冷漠的双眼垂下去,与她对视:“最后警告你一次,如果你再来烦我,要么等着进监狱吃牢饭要么被我关起来,懂吗?”
祝安宁面孔刹那一白,颤动的眼底倒映出祝飞雁抽身离开的无情背影。
……好像搞砸了。
片刻,她沮丧地垂下脑袋。
这么油盐不进,年轻版本的祝飞雁真是讨厌死了!
啪嗒、啪嗒。
泪珠一颗颗落地,祝安宁安静站在原地,情绪一发不可收拾,但正当她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时,身后骤然响起机车的轰鸣声。
她迷茫抬头,只见一个头盔呈抛物线飞来,手忙脚乱接住,就见祝飞雁坐在机车上,单脚撑地,头往后一点:“上来,送你回家。”
“……”祝安宁抱紧头盔,盯着祝飞雁锋利英气的眉眼,小幅度吸了吸鼻子。
好吧,好像也没这么讨厌。
而且还很酷,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