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枸杞叶上凝成水晶珠,巳珺拎着铁皮洒水壶晃悠到药田时,差点被满地乱窜的甘草根绊个狗啃泥。
昨夜新播的当归籽发了疯似的抽条,藤蔓缠着篱笆织成张绿网,把"农业学大寨"的标语牌勒得吱呀作响。
"嫂子!这萝卜成精了!"周铮的惊呼从田垄尽头传来。只见他正跟株半人高的党参拔河,根系带出的泥块里裹着半截军用皮带,□□上还粘着朵倔强的蒲公英。
巳珺摸出玉戒往水壶里蘸了蘸,哼着小调浇灌苗圃。
水珠落地的瞬间,土壤突然鼓起个土包,墨绿色花苞破土而出,眨眼间长成餐桌大的雪莲花。花瓣层层绽开时,花蕊里噼里啪啦往下掉枸杞,砸得周铮的钢盔叮当作响。
正在偷吃枸杞的狸花猫浑身炸毛,喵呜一声窜上郭晏殊的军靴,在他裤管上勾出几道潇洒的流苏。
郭晏殊拎着铁锹出现在田埂时,二十几个战士正忙着给板蓝根戴军帽——那植株顶端的叶片不知何时卷成了船形帽。
男人眉心那道疤抽了抽,扬手把铁锹插进疯狂扭动的甘草丛:"巳珺!"
"到!"巳珺从霸王花后探出头,发间别着的野菊花瓣簌簌往下掉,她怀里抱着个脸盆大的灵芝……
周铮举着《解放军报》当指挥棒,头版头条《百万大裁军》的标题在月光下格外扎眼。
"闹够没有?"郭晏殊的呵斥冻在寒风里。战士们瞬间作鸟兽散,有个新兵慌不择路撞上萝卜架,裤腿挂住藤蔓摔了个嘴啃泥——啃的是刚长成的党参,根须比他络腮胡还茂盛。
巳珺把铁锹往雪地里一插:"报告首长,我在研究无土栽培!"
郭晏殊军裤后兜的笔记本滑落在地,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半张合影,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婴儿站在药田里——那襁褓花纹与巳珺陪嫁的樟木箱如出一辙。
他弯腰查看时,后腰伤疤突然渗出金红血珠,滴在泥土里瞬间开出一串铃兰。
"今晚继续禁闭。"他直起身时将军用水壶甩给巳珺,转身的瞬间却勾起唇角。
周铮揉着眼睛嘀咕:"见鬼了,团长刚才是笑了?"话音未落,被飞来的工兵铲砸中屁股。
暮色给枸杞田镀上金边时,巳珺发现禁闭室多了张行军床。褪色的军绿色床单散发着皂角香,枕头下压着本《赤脚医生手册》,第38页夹着片风干的雪莲花瓣——正是昨日羊肉汤里那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