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杰没说话,韩琴妩媚一笑,拧了拧他的耳朵,“说句玩笑,就不高兴啦,我走后,想不想我呀。我倒担心我走后,你能不能守得住。”
“守得住,”王杰这才说话,他把一片小牛排塞到韩琴嘴边,“熬不住,就和你视频□□。”
“色毛病还改不了,这么大人了。”韩琴轻声笑骂道,“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坚持工作,听话,啊。”
吃完饭,两人乘电梯下楼,刚走出商场,见马路边围拢一群人,传来争执吵闹的声音。
马路上停着一辆城管的车辆,在抄赶摆地摊和路边小贩。而卖首饰等小用品的人们,在城管人员和炸香肠的人们在纠缠拉扯的时候,早已卷起方布四角,绳子一扎,往背上一扛,四处逃奔。
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人群越来越多,而没来得及逃跑的炸香肠的小贩正在苦苦哀求城管人员饶她一次。
“求您了,下次不敢了,我妈生病在家,孩子还要上学,饶我一次吧。”炸香肠的外地中年妇女头发凌乱,拼命地护着自己的三轮车。
“不行,这儿是你来的地方吗?啊!你没看见旁边牌子上写着,‘禁止小贩买卖’吗?”城管抓住三轮车把,一指旁边的警示牌,“何况你炸这个也不卫生,让人吃病了怎么办?必须没收。”
“我下次不来,好不好,求求你。”中年妇女死活不放,去推城管的手臂。
“你再不放手,就要把你摊子砸了。”城管一瞪眼,使劲一拽,烤香肠的平锅“哗啦啦”被掀翻,锅里的香肠、豆腐干什么的撒满一地。
城管缩脚躲开,嘴里骂着,旁边另外一名城管用夹子把锅以及一些食品扔到车上,“罚款五百,三轮车也得没收。”
“求您高抬贵手,”中年妇女哭喊着,用手推桑,顺手将布围腰向城管脸上扔去。趁城管避让,中年妇女敏捷骑上三轮车,拼命地向小巷逃去。
“你给我站住。”从车上又下来一个胖胖的城管,叫喝道准备去追赶。
“同志,算啦,她也怪可怜的。”围观的人们有意无意拦住城管的前行。
“这帮臭外地的,马路上又给弄的脏不拉稀的。”望着远去的三轮车,几名城管人员骂骂咧咧道。
人群渐渐散了,次序又恢复正常。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依然来来往往。蜷坐在水泥地上的断腿乞丐,见怪不怪,依然挠着痒,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柯林村已经有二百多年的历史,已经进行拆迁。由于地处地铁附近,开发公司三个月前早已贴出拆迁公告。难舍依恋的面容是每一个村里人的心情,不过还是本分顺从地听从安排。
一个多月,村里小巷胡同全是搬家公司的车辆,包括一些人力三轮车。大到家电、家具,小到锅碗瓢盆,都是老百姓离不开的生活用品。喇叭声,叫喝声,甚至鸡鸣狗叫,都显得苍白无力。
村西头一家姓韩的住户,祖孙三代,十几口人,生活在一个几十平米的院落里。开始的时候,老太太死活不肯搬家,舍不得自己一点一滴打点出来的祖宅小院。因为拆迁费太少,二儿子韩元一直瞒着老太太,说要么回迁,要么每平米补贴多少。再加上规划部门及开发商的种种宣传,说的老太太也渐渐回转心意,服从国家建设和城市规划。
二十号上午一大早,老太太闲着无事,去看街坊四邻搬迁的情况,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出来一看,左邻右舍都已经搬走很多,还在收拾零碎物品的人们大部分满口怨言。老太太忙没帮上,却听到拆迁补偿费用的详细数目。老太太又气又急,给远在广州的大儿子打电话,让他回来,紧接着又让二儿子、女儿从单位回来,问个究竟。
就这么两天,任凭儿女们的苦口婆心,开发公司的诱导承诺,居委会的好言相劝,老太太就是不搬。老太太哭道,听说房子盖好要贰万一平米,补偿咱家一万一平米,补偿的钱还不够咱家买个三居室,并大骂孩子,除非自己死了。
又折腾几天,村里许多和老太太同样想法的邻居相互联系后,准备集体上访。十几个老人商量后确定在下周一,也就是后天上午先去居委会,陈述自己的意见。
周日上午十点,儿女们都已经上班。村里比较乱,儿女们早早就把孩子们送到姥姥和奶奶家。老太太一个人在院里唉声叹气,摸摸这,碰碰那,心里难受憋闷。
“咚咚咚,”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啊,这么着急,象着火似的。”老太太问了一声,去开院门。
老太太拔开门闩,还没等打开门扇,院门“咣当”一声被踢开,闯进几个满脸凶气的男子,差点将老太太撞倒在地。
“你们是干吗呢?你们出去——”老太太感觉不好,站稳后上前阻拦。
一个中年男子一掌将老太太推搡在地,只见几个凶神恶煞般壮汉手拿铁镐、铁锤、砍刀,见树就砍,见门窗就砸。短短十几分钟,六间正房的门窗全被砸坏,院东的桂花书和西边的葡萄架也被砍断拉倒。
“你们住手,别砸了,”老太太在地上哭喊道。
还没等老太太爬起来,几个人一阵砸打后扬长而去。其中推搡老太太的中年男子临走时,恶狠狠地对老太太说道,“明天再不搬走,小心你全家老小。”
老太太老泪纵横,茫然地看着狼籍的院子。门窗已经砸烂,玻璃碎渣到处都是;孝敬的大儿子给自己安装的一台空调室外机也被砸扁;窗台下花盆碎片遍地都是;院子里全家纳凉闲聊家常的石桌、石凳破裂歪倒。老太太一阵阵揪心难过,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不相信这一切,来的如此突然,来的让她无法接受。特别是那株桂花树和葡萄架,是自己和过世的老伴亲手栽植。小园里,桂花树旁,葡萄架下有过多少欢声笑语,儿孙们成长的身影,以及和老伴的幸福往事,恍如昨日。而这一切,顷刻间就荡然无存,回味过去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了。老太太呆呆地看看四周,寂然无声,只有院外偶尔的汽车喇叭声。
老太太颤巍巍地爬起来,不知所措。她低着头,蹒跚地往屋里走去。脚踩在玻璃渣上,也浑然不觉。进入内室,老太太抬头看着老伴的遗像,依然是那么的和亲,仿佛又回到从前那种美满的生活。那种有滋有味的日子,虽然絮絮叨叨,还是那么令人难忘。
“孩子他爸,别着急,待会我去看看你,又想和我唠嗑了不是。”老太太心里这么一想,从衣柜下翻出一瓶除害病虫的农药,慢慢地全部喝下。然后穿起女儿春节前给自己做的新衣服,静静地躺在床上,一会就闭上仍有泪痕的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