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做什么?她主子在那。”魏彻修长的指尖,指向床榻上掖的严严实实的闻絮,“你去请她拿主意。”
他语毕,戚远目光就落在闻絮身上,“闻小姐?”
房门几次开关,屋外带进来的冷气吹到了闻絮,她突觉脑袋发晕,喉咙口都要烧冒烟了,哑着嗓子无力回答道:“要她起来吧……”
闻言,魏彻眉头不自觉的沉了三分。
戚远听出闻絮言语间的不适,忙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唇边。
闻絮感激似的望向戚远,没扭捏,温吞喝下那杯水,她实在渴的厉害,但也不可吞咽过快。
奈何魏彻在她眼中便是阎罗恶煞,只怕她今日渴死在这,都不敢开口吞吐半个字。
“起什么起,你这幅软性子,病死你都是活该。”
闻絮被魏彻突如其来的怒斥陡然一吓,杯盏中的水撒了大半,打湿了衣襟。
“戚远。”
“在。”
“你亲自盯着,要她在梅树底下跪上半个时辰才准起,此间腰背不能弯。若昏死过去,一盆冷水将人泼醒继续跪。”
戚远应是,行过礼正欲退。
魏彻又道:“还有,唤几个人进来伺候。”
他觉无趣,披上狐裘,撑伞回了济安院。
魏彻这么一走,闻絮顿时自在许多。
……
前厅主位上的魏桓早以褪下官服,他身着玄色衣袍,更衬气度不俗。
张桧挺着大腹便便的肚腩,坐在了主宾位。他喝了一口清茶,一笑,便不见眼珠,满脸横肉层层堆叠,面覆算计。
他笑道:“早听闻魏兄在朝中做官,很得陛下赏识。果真是忙,来了许多趟,今日才见着一回。
魏桓客套,“张家舅舅抬举魏某了,我一介闲散武将,哪里比得上文官重臣,只是不凑巧罢了。”
侧边的张氏露出笑脸,切入正题,“今天是个好日子,难得两位兄长还有嫂嫂都聚于此,咱们吃茶闲聊,话些家长里短。家中的孩子们也都渐渐大了,一晃眼,汐儿都十六了,我如她那般大时,衍儿都怀在腹中了。”
明娴掌心间把玩的玉珠忽然停顿安静,她对这个客人本就不甚在意,若非出于应付,她是连见一面也嫌恶心。
可张苓无缘无故的一段话,明娴听出不对劲,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问道:“弟妹此话何意?”
张桧听惯了狐朋狗友的阿谀奉承,也不懂察言观色之理,自然瞧不出魏家夫妇二人神色微变。
竟有些反客为主的意味道:“都是自家人,我也不拐弯抹角的,我家二郎嫂嫂应当见过,生得是相貌堂堂,威风气派,配你家汐儿正好不过。”
张苓微微一愣,硬着头皮附和。
明娴险些要被他这厚颜无耻气昏了头,他家二郎张钧自己定然是见过的,张钧与张桧站在一起,毋庸置疑的亲生父子。
獐头鼠目,豁牙露齿,身状似豚,过于肥胖导致走路时,哼哧哼哧喘着臭气。莫说是明娴,张钧一过跟前,肥腻味扑面而来,连历来正经的魏桓都些许嫌恶。
张桧是一身猪油蒙了心肝,将他那百拙千丑的儿子夸的好似天上仙。
明娴顿时腹中泛起阵阵恶心,凭那好吃懒做的张钧,也敢同她女儿相提并论。若非两家沾亲带故,他张家无荫封无官职,何德何能在京都城中立稳脚跟。
平日占些蝇头小利她也不计较,竟还敢变本加厉,来肖想妄图她的汐儿。
想到此处,明娴一口闷气堵在喉间,难以呼咽。
魏桓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强忍下厌气,委婉推脱道:“我家汐儿年纪还小,我与她母亲不急,还想她多承欢膝下几年。”
“我没记错,你家大姑娘都十六了吧?”张桧愈发无耻道:“为人父母的,不能为了一己私心,将孩子的好姻缘一拖再拖,若是拖到日后,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了,会落人口舌令人耻笑的,你们也少不了受人指点。”
自张苓守寡后,妯娌之间,明娴明里暗里帮扶她不少。她亲生哥哥一家子都快将她榨干了,竟还如此帮着算计,她顿觉一颗真心喂了豺狼虎豹,怒不可遏。
明娴重拍桌案,就算震得她手心发麻,仍旧面无波澜,她厉声正色道:“你如此贬损我魏家,怕是瞧不起我将军府的名头。你家二郎若要娶亲,还是另寻他人吧,我魏家庙小,承不住你张家这尊大佛。”
眼见明娴动怒,张氏慌张为她哥哥找补,“嫂嫂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哥哥他并非那意思。”
魏桓按住明娴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言语。
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态度,“我夫人近日因府中大小事宜劳累过多,难免积怨,这才言辞激烈冲撞了舅父,她也是不舍嫁女,还请张家舅舅勿怪。”
闻言,明娴望着他皱眉良久,终是未语。
几番迂回下来,送走二人。
待人离开后,明娴挥拳朝魏桓胸口捣去,魏桓常年习武,身体强硬,可明娴也是使出全身气力叫他吃痛几分。
魏桓闷哼,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手劲……”
“怎的?不服。”
明娴扬起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作势还要再来一下。
魏桓揉了揉胸口,无奈笑道:“心服口服。
“张家长子我能入眼,可他家那个次子我是真嫌恶。”明娴问责,“他张家蛀虫做派,已经贪图至此,事到如今咱们还要忍让?”
魏桓摇头,“我容忍张桧更多的是怕牵连自家。”
魏桓念在张桧是阿衍的亲生舅父,对他以礼相待,奉为座上宾。可他如今这般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再好的脾性也难以忍受。
可若是两家突然断了来往,且不论外头人言可畏。随口一句将军府厌弃姻亲,张家大肆喧闹,御史台捉住些风吹草动,便以此事为由参他一本。朝中局势尚不明晰,君心变化莫测。
闻姚左迁一事,他为其奔走已然遭受波及,如今要是家中闹这一遭,恐怕是劫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