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晚不欢而散后,济安院里一连两日都不曾瞧见戚远的身影,直到他拎着一份珍味阁的青糕,出现在魏彻的书房里。
“公子,您要的青糕买来了。”
魏彻端坐桌前,似是仍在为戚远将要要弃自己离去的事而气恼,他连一个眼风都没有施舍,冷冷道:“搁桌上。”
戚院放下糕点,欲退出书房时,耳畔蓦地传来一道寡淡的少年音色。
“你准备何时动身?”
魏彻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戚远稍显愕然。
戚远顿停脚步,回首望去,只见公子面色仍无起伏,视线仍旧停留在手中书卷上,好似方才那句话,是他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戚远答:“一切收拾妥帖了,大约明日出发。”
魏彻边翻动书页边道:“我屋中榻上有个包袱……”
戚远会意,“公子稍等!属下立即给您取来。”
“且慢,那不是给我的。”魏彻神色终于有所松动,缓缓抬眸,“包袱里头装着的,是我为你预备下的盘缠。秦南山远路遥,若想道行顺畅,需得有些钱财依仗傍身才好。”
戚远忙拒,“公子,我不能收……”
魏彻强硬地将他的话堵了回去,“你一介糙人随意如何折腾都能活下去,可你妹妹呢?既然寻回来了,总不至于还让她跟着你受苦磋磨?”
刹那,戚远眼角微湿,“难道公子不怨我薄情寡义嘛?”
魏彻方才还凌厉的眼神渐渐软了下来,看着戚远无奈短叹,“比起埋怨,我更希望你日后安好。”
望着戚远离去的背影,魏彻顿觉心中一阵空寂,他撑着扶椅起身时,不小心牵动到了身上淤伤,小臂上传来几分似有若无的痛意。
这几日擦抹过闻絮给的药酒,臂上这几条淤伤渐渐消淡了许多,魏彻低首看着手上的青紫,脑海里不知为何,忽然闪过了闻絮的身影。
魏彻自幼习文行武,功课不曾懈怠一日,练武亦是日日勤勉,常年的舞枪弄棒身上难免会落下一身伤痛,他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几条淤痕不过是拉弓射箭时,失慎被弓弦弹了几下,皮外看似骇人,于他而言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伤。
魏彻转眼又扫过桌上那份青糕,凝重的眉心忽而化开了些许凉意。
他唤道:“来人!”
小厮进门后,恭敬鞠身,“公子有何吩咐。”
“你去长青居将二小姐请来。”魏彻缓了缓音,“就说…我手疼。”
他心中隐隐生出了几分紧切的期许。
她会来吗?
长青居和济安院相邻,小厮邻了命后,腿脚麻溜地跑了一趟,可不巧的是,没瞧着二小姐的人影,转而扑了个空回来。
小厮回禀道:“公子,二小姐当下不在长青居。”
“不在?”
魏彻诧异,凭她气虚恹恹,两步一喘的身子骨,能去哪里?
这小厮伶俐,虽未将人请来,但却打听清楚了闻絮的去向,倒也不算空手而归。
“奴听长青居中忙活计的女使们道,说是春日和熙,山林轩里经二夫人打理照料的芍药开了许多,二公子一早风急火燎拉着二小姐去他们山林轩赏花了。”
“原是这般啊。”魏彻眸色逐渐晦暗不清,心存一丝侥幸问,“可说了她何时回来?”
小厮摇头,“未曾。”
片刻,魏彻指了指桌上搁的油纸包,“这份青糕是母亲托我买给她的,你提着它再跑一趟长青居。”
“是。”
……
山林轩内,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百香偶引彩蝶停落。
庭中二人饮茶闲坐,共赏花色。
魏衍站在精心打理过的花圃,指着一抹颜色淡粉花道:“阿絮妹妹,这株芍药好看吗?。”
闻絮颔首应和,“嗯,好看。”
她语毕后一瞬,魏彻就俯身将花圃里最为娇艳欲滴的一朵芍药折了下来。
闻絮惊呼,伸手欲拦,“阿衍哥哥!你折花做什么?二婶婶宝贝这些花,若是让二婶婶知晓了,你定逃不过她一顿打。”
魏衍耸肩,喜眉笑眼,满不在乎道:“无妨无妨,我母亲的巴掌就跟挠痒痒似的,落在我身上一点都不疼。”
是因张苓今日不在府中,魏衍胆壮气粗,不仅折了他母亲的芍药,还欲渐胆盛,竟大放厥词。
张桧家的庶长子一举中第,张苓再三推脱不了,只好备下厚礼乘着马车,回娘家吃酒去了。
国丧期间不可大肆操办,张家只唤了自家往来的亲戚们摆上了几桌。
魏衍性子素来不拘小节,同谁都能迅速打成一片。饶是如此豪放不羁的人,面对一大门子过分熟络的亲戚,也显得力不从心。
只他一去,那些势利攀附的舅舅们,必在他耳边左言右语,容不得他有一丝清闲。
虽说那张家的门槛不高,饶是张苓连拖带拽要他作陪,魏衍抵死不肯挪步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