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十安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插嘴和打断,此时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臂。
“钱浅。”
他站起身,顺着手臂摸到钱浅的双肩,语气有些急切:“我知道,你聪慧坚韧、恣意洒脱,本可瞩目于世。于你而言,我绝非良配。请恕我鲁莽,我实在太想让你知道……”
钱浅心脏突然剧烈狂跳起来,连呼吸的节奏都跟着加快了。
“我心悦你,钱浅。”
钱浅呼吸凝滞,脑海中炸开了一朵烟花。
宋十安继续说:“自我眼盲后,这颗心一直七上八下、飘忽不定。对人生迷茫,对未来更是绝望,以至于让我觉得,与其事事叫人代劳、形同朽木般了此残生,还不若直接终结,起码能让认识过我的人,记住我曾经美好的样子。”
“直到我遇见了你,这颗心总算落了地。我开始想,像万千普通人一样平平淡淡度过余生也没什么不好,若能有你相伴,日子便不再煎熬。”
“我知道,我们相识尚短,我也还没能做到事事自理,不该在此时就向你表明心意。”
他顺着钱浅的双肩摸到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掌中,像承诺一般对她说:“我说出来,并不是想要你马上给我回应。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学得很快,也一定能做到陪你去做那许许多多、没有意义的事。你可以相信我吗?”
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诚恳,钱浅鼻子有点酸,“没有,你很好。我相信你的。”
这回答让宋十安有点脑子发蒙发胀,“你,你的意思是……?”
钱浅红着眼圈,笑着问:“宋十安,你心高志远,我却是个等闲之辈,或许,还寿数无多。我只想在这市井长巷,关上院门听曲闲谈,推开门后笑看人间。你当真,要与这样庸碌无为的我在一起么?”
宋十安身形松弛下来,深情地说:“怎样的你都好,只要是你就好。”
他红着眼睛说:“我此前从未想过,这样悠闲的生活竟会如此有滋有味。近日我才想明白,不是这样的生活有滋味,是与你一起才有滋味。一想到能与你一同赏冬日的漫天飞雪、秋日的冷风斜阳、春日的桃花漫天、夏日蝉鸣莺啼,就觉得即便是看不见的日子,也开始有所期待了。”
大手将小手包裹得紧紧的,宋十安郑重问:“浅浅,若不弃我这眼盲之人,便让我与你携手,咱们一起在这世间游荡,可好?”
钱浅忍不住掉落眼泪,“我这一生,从不知惊喜为何物,直到你来了。”
她轻轻抱住宋十安的腰,软声道:“宋十安,我喜欢你。也谢谢你喜欢我。”
宋十安眉梢绽放出动人的笑意,紧紧抱住钱浅,声音缱绻而绵长:“何其有幸,能得你青睐。”
钱浅道:“我才有幸。”
两颗忐忑踟蹰的心在这一刻齐齐安心释怀,二人为彼此互相奔赴的心意而感动,深情相拥,久久舍不得分开。
院里突然传来绵绵喊声:“姐姐,束不好吗?需要我帮忙吗?”
二人猝然放开对方,镜中映出两张通红羞涩的面颊。
钱浅仓惶回道:“好了,束好了。这就出去了。”
宋十安听她声音慌乱,有些担心地问:“绵绵她,会接受我吗?你打算何时告诉她?”
钱浅安慰道:“绵绵还是小孩子,又难得喜欢你,自是不会反对的。倒是你。我观你行事做派,该是出身大户人家,想来这样的门户是有门第之见的。需要我怎样做?考个会元回来够不够?”
宋十安噗嗤笑出来,“不愧是我大瀚第一天才少年,这会元倒好似是你的囊中之物,想拿便拿了。”
钱浅不以为然地说:“考试这种事我很擅长的。若非殿试过后要分配官职,给你拿个殿试前十甲回来,约摸也不是什么难事。”
宋十安的手顺着来到她的后肩,轻轻拍了拍,“好啦我的大天才!你只要能让绵绵接受我就好,我家里自是该由我自己来说明。你踏踏实实带绵绵去办户籍,过两天我带你们去买田。等事情都办好之后,我便带你见去家里人。”
二人踏出房门,宋十安向钱浅伸出手,“与我再舞一曲可好?”
钱浅笑着把手搭上去,“绵绵,来帮我们弹奏!”
她引领着宋十安展开舞步。与上次的感觉有所不同,这次二人配合更加默契,随着音乐尽情释放情感,将身体舒展至最开。
一曲毕,双方都微微喘息。
斜阳为宋十安优越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暖色,更显其笑容粲然,动人心魄。
孙烨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二人的心跳,“原来公子那天教我跳的就是这个?我这会儿看您俩跳着也不是很难,要不让您钱浅姑娘教教我,回去我就能陪您跳了!”
宋十安顿时板起脸:“不行!”
孙烨委屈巴巴:“那您跳的又没钱浅姑娘跳得好,自己还是个半吊子,能把我教好吗?再说,我学这个还不是为了能陪您跳?”
宋十安怕钱浅觉得他小气,不再接话,转而吩咐道:“收拾一下,准备回去了。”
“哦……”孙烨恋恋不舍地放下话本,拿起宋十安的盲杖,臊眉耷眼地递过来。
钱浅接过盲杖放到宋十安手里,轻声叮嘱:“小心。”
宋十安压不住嘴角的喜悦,努力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良久只说了一句:“等我。”
钱浅咬着嘴唇“嗯”了一声,生怕自己欢喜的声音会出卖她现在想旋转跳跃的愉悦心情。
孙烨感受到二人怪异的氛围,傻乎乎地问:“钱浅姑娘,你怎么脸红了?又发热了吗?”
钱浅窘迫地垂下头,宋十安朝孙烨伸出盲杖,教训道:“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